秦孝明不是斥候主将,马祥麟的夫人张凤仪才是。
这位与王允成是妥妥的老乡,山西泽州沁水县人。她父亲是辽东巡按张铨,白杆兵援辽时与秦良玉联姻,努尔哈赤进攻辽阳,张铨没有逃跑,一介文官持剑御敌,最后自刎而死。
张凤仪爷爷是万历朝兵部尚书张五典,出身官宦之家,却受母亲和舅舅影响,熟读兵书史籍,能文善武。
秦良玉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,诞下孙儿后放石柱由下人抚养,这几年跟着她围剿叛军,已具备独领一军的能力。
张凤仪对迎上来的洪承畴不置可否,盯着近在咫尺的宝鸡城看了一会,很是不悦。
“洪大人,何必如临大敌,我们不是贼。”
洪承畴扭头看看城墙上‘紧张’的士兵,撇撇嘴道,“百姓惧怕大军,知县没办法,夫人住两天就好了,这个胆小的家伙,竟然把粮草送到东面土堎的窑洞里,怕夫人责骂,带人收集了不少干柴赔罪。”
张凤仪冷哼一声,突然问道,“我刚刚知晓,延绥大军把五六万流贼赶过了黄河,山西安否?洪大人有什么消息吗?”
洪承畴啊一声,“下官没听到什么消息,流贼大概还在吕梁山中。”
“流贼肆虐山西,大同是武王家乡,塞外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?”
洪承畴不知她问这什么意思,就算你是一品诰命,也没资格在参政面前摆架子吧?
旁边的秦孝明代替表嫂解释道,“洪大人,嫂嫂的母亲在泽州沁水,已两年没有联络。”
“抱歉,下官真的不知,也许朝廷马上会有邸报。”
张凤仪拱拱手表示感谢,顺利调转马头到东面,远远望去,她们几百人在方圆十里内来回奔马查看地形。
洪承畴等到秦良玉后,与她一起来到河边土堎。
白杆兵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,才全部过河,但他们非常快,不一会就完成立营。
中军在靠近于水的土崖上,可以俯瞰方圆二十里,洪承畴与秦良玉程序式客气几句,告辞而去。
洪大爷一面快行,一面抹额头冷汗,快速进入宝鸡城。
十五的月光下,宝鸡城人满为患,一万骑军、五千步卒,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。
稷武王行事,真是…令人想不到。
清空附近四十里百姓,给秦良玉搭了一个戏台。
知县衙门大院,这里同样挤满亲卫,洪承畴进入正屋,朱鼎顺一人在对月独饮。
“陛下,白杆兵很累,秦夫人没有发觉异常,看起来他们不准备吃晚饭,生火后都在休息。”
朱鼎顺点点头,白天洪承畴带回的消息,已经让他确定,自己有六成机会劝降秦良玉,但如何封锁消息很关键,否则会把石柱也引起大乱。
“张凤仪身边的那个女将是谁?”
“天启四年奢安之乱中战死副总兵秦民屏之女、参将秦佐明、秦祚明之妹,游击将军秦孝明。”
“秦孝明?”朱鼎顺重复一句喃喃道,“这不是个吉祥的名字。”
洪承畴哑然,您怎么还讲究这个,犹豫一下说道,“张凤仪很关心母亲的安全,山西流贼好像距离泽州很远。”
“洪大人不看地图,流贼已袭扰汾河河谷,平阳府、河津、稷山、曲沃、翼城都有流贼,他们距离泽州城还有三百里,但距离沁水不远,翼城翻越乌岭山就是沁水。”
洪承畴讪讪无语,朱鼎顺突然问道,“那个女将婚否?”
“啊?!”洪承畴惊呼一声,不知武王何意,低头再次想了一会,“应该…应该没有,她未盘发,好似…好似年龄不小,应该是守孝耽搁。”
朱鼎顺呵呵一声,“兄弟们都结婚了,儿子又不成年,无法联姻。那我就娶了这位女将吧,可能我注定有一个叫孝明的女人,管她有没有婚配。”
洪承畴,“……”
两人此后再未说话,朱鼎顺喝了几杯也没什么兴致,告诉洪承畴别打扰他,自顾自裹了一个厚披风,到炕上睡觉去了。
大军寅时才会围过来,白杆兵被挤压在方圆十里内,两面是河、两面是坚城,可以慢慢谈。
呃~
计划提前暴露了,因为他忽视了个问题。
稷武王面前,巡抚总督都是个屁。但洪承畴亲自做联系人,对白杆兵来说,太‘惊喜’,惊喜过头了。
马祥麟知道妻子担心岳母,两人均心事重重无法入睡,准备明日派遣几名信使出潼关去看看。
聊着聊着,夫妻俩越发觉得不对,把秦孝明叫起来,几个表兄弟连夜商量一会,个个觉得洪承畴态度很异常。
那可是参政,布政使的副手,他们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,四川官员对他们算是客气,也仅仅是对秦良玉和颜悦色,这样完全替他们着想的大员,这辈子第一次遇到。
宁夏反贼即将进入关中?他们会马上面临大战?或者凤翔府快失陷了,他们来背锅?
几名副总兵连夜安排岗哨打起精神,然后去叫醒秦良玉。
老夫人觉得不可能,大明文官是傲慢,但他们都有脾气,不会栽赃陷害刚到关中的客军。
争执没有结果,马祥麟说看看粮草不就行了。
大营里的粮草不多,但都是粳米,窑洞里不少,这么一看,众人才发现…窑洞就是门口堆着粮草,里面全是空的。
秦良玉大怒,立刻整兵,准备占据宝鸡城和渭河桥,先掌握主动再说,待在这里毫无安全感。
朱鼎顺被强制叫醒,亲卫已经把白杆兵逼退一次,问问时辰后,觉得问题不大。
虽然不知哪里出了差错,但他们已入圈,走不了啦。
丑时,秦良玉一脸怒色准备再次强攻渭河桥,宝鸡城突然传来十几声炮响。
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,无数士兵大叫。
“大湏欢迎秦将军,大湏欢迎秦将军,降!降!降!”
秦良玉脸色惨白,对西边愤怒大吼,“洪承畴,不得好死!”
“母亲,我们必须攻占宝鸡城!”
秦良玉虽然气愤,远比儿子冷静,“他们想逼降我们,马上扎拒马,黑夜情况不明,不得轻举妄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