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恭枵回到乾清殿,皇贵妃、太子、四皇子在大殿,这次没有了后妃。
内阁大臣全在,袁可立、郭恺之、冯铨,还有刚到京城的‘闲人’朱国祯,周延儒预计下月才会到。
“殿下,到底怎么回事?”
能问话的只有袁可立,朱恭枵叹气一声,“袁公教导了一个好徒弟。这是朱家的事,不过您可以知晓,反正陛下一会也会说。
平辽大将军隐藏了很多战力超高的军械,他肯定不想造反,但陛下觉得不安稳,隐晦施计,皇后张嫣与大将军苟且。
很不幸,皇后有孕。京城大同侯的兄弟怕张嫣暴毙,捣乱与陛下怄气。”
“混账东西!”
袁可立大怒一声,郭恺之和冯铨骂不出口,朱国祯却骂了一句,“荒唐啊,朱明中兴大局,因一个女人破坏,简直…愚蠢。”
朱恭枵点点头,“的确愚蠢,本王不知道是谁,但他们修改了起居注,这些家伙太大胆,一定不是大同侯本意。他最多偷梁换柱,绝不会做这等破绽百出的愚蠢之事。”
“殿下,陛下昏过去了!”
偏殿一声惊呼,周王连忙抬脚进门。
皇帝这次昏厥时间太长,内阁甚至准备召六部尚书聆听遗诏。
丑时末才转醒,天启耳朵、双眼都在渗血,口鼻还算干净。
大概眼角的血让皇帝看不清,不停眨眼看向偏殿的人,好半天憋出一句,“召英国公、西宁侯、大同侯夫人、皇后觐见。”
皇帝头脑如此清醒,让殿内的人顿时松了口气。
袁可立一躬身,“陛下,微臣当日抱走起居注,看过部分内容,的确被篡改,逆贼狂妄。”
皇帝没有回答,双手缓缓抬起,“朕的皇儿呢?”
任氏连忙把两个睡觉的孩子抱到皇帝身边,低低抽泣起来。
“闭嘴!”
皇帝低低吼了一声,皇贵妃还在抽泣,皇帝再次说道,“朕说闭嘴!”
这次马上止住了。
侧身看着两个儿子,皇帝轻轻抚摸,脸上无尽哀愁,缓缓开口。
“朕现在仍然明白,皇叔和周王是朱明的忠臣。
没用啊。
朕是皇帝,外面的事都在证明,朕没有做错。皇叔一旦回朝,黄袍加身不远。不是朕逼他,不是他逼朕,是天下人逼朕。
朕可以收手,甚至可以让皇后诞生子嗣,但皇后的孩子永远只能是亲王,算朕给皇叔的赏功。
皇叔五年内不能回朝,罗刹不是在进攻漠北嘛,大明兵圣,应该继续开疆拓土。
朕走之前,朱东三、朱鼎熊、王允成、以及宣大两府七年来所有巡抚、总兵、按察副使、知府、知县、指挥使,必须殉葬。蓟辽、东江所有副总兵以上必须殉葬。宣大所有百万两以上的商号东主必须殉葬。”
没有人回答。
皇帝等一会笑了,“没关系,朕可以等,看看皇叔的意思也行。”
英国公、西宁侯、张之音和张嫣来了。
皇帝看看四人,“张卿家、宋卿家,朕不想追究谁改了起居注,咱们也算是一家人,你们意见如何?”
魏忠贤复述了一遍,张维贤率先下跪,西宁侯与张之音跟着下跪,张嫣却笑了一下,坐到一边。
“怎么?不同意?”
张维贤一躬身,“陛下,乱七八糟,微臣需要时间。”
西宁侯则直接说道,“不可能,陛下想让大同侯残杀解难营,还是在逼他,反的更快、更彻底。”
皇帝盯着张之音,大小姐惨然一笑,“陛下,他们知道您偷偷召信王监国。晚上无法联系,但就在刚刚,哨音传信,鼎六已率亲卫从蓟镇去了辽东。
或许…太迟了,早一个时辰完全不一样,夫君可能迅猛结束辽东,可能…回身解救家眷,也可能回塞外,一切都不由京城。”
袁可立大急,“追,快追,天下大义,怎可意气之争。”
张之音更加无奈,“袁公,夫君不在辽西,在察哈尔后的千里沼泽,来去需要很久,解难营…已完成准备,外城全部是军械,连家眷都在动。
媳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无法及时应对,且他们一旦动起来,除了夫君,谁都无法号令。
鼎三、鼎四、顺一、顺六、胖熊,兵事上谁都无法全权做主。
这叫应急动员令,朱三寨的特殊管理方式,他们演练过多次,所有家眷只有响应权,没有终止权,除非夫君号令。”
张之音虽然说的不甚明了,但所有人都听懂了,朱鼎顺的书上说过这事。
皇帝摆摆手让皇贵妃把太子和四皇子抱走,躺平长长出一口气,“朱鼎顺若在大战,朕就饶恕解难营一切罪责。若他去塞外,朕就放走所有人,只杀皇后。若他想回京,呵呵,恐怕得杀回来。”
“陛下,杀回来也是解难营在杀戮,没什么意义。最好的办法,陛下马上下令,晋封大同侯为国公,无需等待回信,三日后,直接晋封王爵。”
周王突然开口,让所有人眼前一亮。
皇帝停顿一会,声音洪亮,
“袁卿、魏大伴、众卿听遗诏。
遗诏,明旨召信王监国,直到皇帝诞生子嗣亲政。
遗诏,太子继位后,立四皇子为皇太弟,四皇子若继位,立信王长子皇太弟。凡皇帝早夭,所有太医殉葬,勋贵各家殉葬禁卫子嗣一人。
遗诏,袁可立、孙传庭、周延儒、高攀龙、孙承宗、李精白、冯铨、张维贤、徐希皋、徐允爵,晋封太傅,辅佐皇帝。
遗诏,周王留京,任宗人府宗正、节制太医院,周藩由世子代管,大明今后宗正由宗室德高者居之,天下共举。
遗诏,皇贵妃任氏掌太后大印,驻慈宁宫,垂帘听政至皇帝成婚。中宫皇后张嫣移驻仁寿宫,永不出宫。
遗诏,大同侯晋封稷国公,太子登基后晋封稷武王、威远大将军,节制边墙外一切藩国,护佑大明疆土。非奉召,不得入京。”
皇帝还是下了一道为江山社稷考虑的圣旨,说完长长的遗诏,鼻孔留下两道血迹。
众人齐齐拜伏,“臣等领旨。”
周王连忙道身前,皇帝却摆摆手,“别激动,朕觉得可以等到东虏覆灭。朱鼎顺啊,他若抽身回京,朕可太小看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