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子佳人,名士风流。
自古文人最浪、戏子最荡,凑一起自号才子佳人的,一定是为了洗白。
所谓才妓,类似名士手里的珠宝,甜言蜜语无本而获,捧手里稀罕两天,就会到处炫耀、甚至分享,只要价格合适,就能出手。
说好听点是随心,其实还不是随性。
怎么把这个时代的文人名士与官场切割开,是个考脑壳的结构性矛盾。
朱鼎顺把亲卫叫过来,安排他们去接几个人,哄骗、威胁、绑架都行,老子不想和你们玩这些磨洋工的活。
胖熊带了二百人,自己在松江府海边还停留了一千多人,大将军到江南,来到人家主场玩潜移默化,本身就是下下策。
若不是这两人,还没反应过来,自己下意识就‘入乡随俗’了。
朱鼎顺坐的船是个画舫,只不过上下三层有点大,大户人家召开宴会的大船,此刻顺着运河向东,准备进入太湖。
信王登基之后,废掉内廷,但他依旧能做到随意更换阁臣,有时候内阁一年的‘招工率’是150%,太牛逼了,更换了一茬半。
皇帝有这样的能力,因东林已不是那个东林,一盘散沙内部争斗,更重要的是信王无形中使用了一招‘以彼之矛攻彼之盾’,他只是不维护阁臣,只要有人弹劾就干掉。
换句话说,还是文人在内斗。
不管天启有没有时间,朱鼎顺都得把江南潜伏的大鳄暗中控制住,强制分割、内部瓦解、釜底抽薪,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对垒下去。
他一人靠锦榻慢慢沉思,海兰珠则在旁边给温茶,看到许誉卿和王微下场的杨宛则在一旁瑟瑟发抖,好半天才稳定下来。
“杨宛,你说本官掌握天下最强武力,他们为什么就是装作看不见呢?是不是非得在江南见见血,他们才知道大将军是大将军。”
杨宛看他一眼,下颚不受控制颤抖,依旧没听出话里的问题,“六将军,士大夫不…不会怕…怕将军。”
“不一定哦,蹬鼻子上脸,贱人就是矫情。许誉卿死了,我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。”
杨宛戚戚然不敢回答,朱鼎顺觉得没意思,冷哼一声,“算了,没时间看他们什么反应,那就再杀几个。”
顶层上来三人,陈尔东、范掌柜、还有赵南星。
朱鼎顺靠锦榻换了个舒服的位置。
陈尔东和范掌柜立刻匍匐大跪,“属下拜见侯爷!”
啊!
杨宛一声惊呼,惹得几人不悦看了她一眼。
“老陈,交代你个事,那个没耳男竟然不知道歌姬的训练基地在哪,听说是其他人负责,可能在哪个卫所或军营里,那咱们就亲自找找,去南京暗中找赵之龙,他是侯府明面上唯一联系的勋贵子弟。以侯府的名义,购买三百歌姬,要能歌善舞的女子,另外去和魏国公直接要二百人。”
陈尔东赶紧领命,朱鼎顺又对范掌柜道,“别跟着胖熊兜圈圈,他是想杀人之后再做生意。你去苏州招工,成衣、成帽、成鞋的裁缝,无论苏州什么工钱,我们双倍价格招到京城,还帮忙给分房子,全家都去的熟练裁缝一次补二十两。”
“大将军,其实我们更需要金银漆木工匠,尤其是漆工、木工。”
“有道理,除了织工,范掌柜自便,一技之长的都要,多多益善。带一百人,若有东主胆敢不放人,刀子放脖子问问。”
两人领命后很快离开,赵南星身体还算硬朗,早坐到身边的低榻上,这家伙眼神似乎能杀人,花白的头发胡子,配上锐利的眼神,很违和。
“大将军出征在外,偷偷返回大明,还跑到江南,擅离职守,欺君之罪。”
“无所谓,说不准过两月我要回京。”
“嗯?!大将军这么肯定?!”
“顾秉谦若死在江南,老师当然得回京。”
赵南星愣了一下,苦笑一声,“老夫就说别惹大将军生气。”
“生屁的气,本官是有点着急,不能让他们拿了先手,杀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。大明有近四成人没户籍,江南人实在太多了,万万人呐,本官打下那么大的疆域,总得有人去种地经营。”
“流放?”
“是啊,请也请不动。”
“他们恐怕不敢和大将军明着作对,没什么合适的理由。”
“这是个问题,京城的事证明,他们还是不愿意出头,只想打顺风局,得把他们聚集起来,本官好分辨。”
“大将军心怀万民,大善之举,恕老夫多嘴,恐怕是一厢情愿,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士绅本性,就连老夫也是如此。”
“哈哈哈,赵先生怎么比本官的杀性还大?”
“不破不立,破而后立,是绕不过的坎,大将军若没准备好,就不要动手,若动手就雷霆镇压。杀一部分、用一部分、流放一部分,听起来就不靠谱,老夫比大将军了解他们。”
朱鼎顺叹气一声,“良心难安,也无法对后人交代。”
赵南星眼珠子转了一圈,“只能是魏国公!”
“英雄所见略同!”
“东林其实与魏国公交情很深,非常非常深,有些东林人自己都不知道,魏国公在讲学兴盛的时候,每年给书院的白银就有二十万两。
老夫到无锡看过,故地不在,被魏忠贤毁了,但无法彻底毁掉人心。剩下的东林没有聚集的声望,也没有聚集的胆子,就像大将军所言,他们只会玩顺风局。
这才坏事,一群没有品德的人,一旦再次翻身,会像鬣狗一样疯狂。老夫甚至可以预见他们不但会咬其他人,自己人也会乱咬,自古功利让人迷失。”
朱鼎顺直起腰盯着老头,这家伙比高攀龙看的更清楚,不愧是曾经掌握监察大权、吏部大权的老妖精。
赵南星看朱鼎顺盯着他,苦笑一声,“大将军说老夫人脉不足,缺官都用东林,这是实情,但大将军不知道,老夫挑出来的人,至少品行没什么问题,但人一多,还是变质了,好在魏忠贤杀了他们,人之已死,盖棺定论,他们至少是君子。”
“以君子的名义窃国,以君子的名义贪墨,以君子的名义结党营私,更该死。”
“是啊,他们这不是死了嘛,大将军不能再重复了。”
我去?!
老子第一次把自己绕进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