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夫人不可能真的宴请,顶多是三个月前宋裕本的那句话:他娘想见见自己。
朱鼎顺很光棍,西宁侯回禁宫,他则在正阳门口随便买了两捆点心,直接到侯府拜见。
站侯府门口向内城一瞧,才明白宋家为什么在外城置府。
一大二近三独立。
侯府比公府还大,紧挨正阳门,过中枢衙门就是承天门,看起来在外城,实际比内城绝大多数官员入宫时间都短。因为官员必须走正门,就算住在东华门西华门旁边,甚至更近的北华门,也得绕到前面。
还不用和富贵人家挤,街面宽阔四通八达,到底是世袭禁卫提督,很会选地方,没有比宋家更好的地段了。
宋裕德连滚带爬跌跌撞撞从廊道跑出来,“见过奉国…见过朱指挥使,怠慢了,大哥今日去了姥爷家接大嫂,哦…就是镇远侯家,您见谅,快…快…里面请。”
朱鼎顺看他说话结结巴巴,一旁的管家也跟着尴尬,不由问道,“干嘛这么见外?说话站都站不稳。”
“啊?!”宋裕德瞬间愣在原地。
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,躬身道,“朱大人,二少爷在练武,接触太迟,难免手脚酸痛不方便。”
老子以为什么事呢,朱鼎顺一摆手,两人互相请着在管家带领下进入后院正堂。
远远得向正堂看一眼,马上明白宋裕德为何这么尴尬了,这是妈妈棍棒教育的孩子呀。
一个劲装夫人正堂首位端坐,哪有点后宅大妇的端庄慈祥气质,看起来还以为是某个将军在升帐。
这位夫人是名将顾寰的嫡孙女,跟随父辈祖辈外镇多年,倒是有点意思。
“小侄朱鼎顺,拜见夫人。小侄早该拜访,不懂礼仪,您见笑。”
“不见笑,小竹是正妻还是平妻,得你自己努力,老身希望是平妻,那样说明解难营主将立下开疆拓土大功。”
朱鼎顺微微抬头看一眼,妇人没有揶揄的意思,那就是这性子?
“小竹乖巧,性格温和,小侄高攀了。”
“坐吧,高攀不高攀的别说,我是真舍不得小竹到塞外,但也知道,这京城的高门大院就像牢笼,竹儿入府如同金丝入笼,不如开心点。”
这敞亮的性格牛掰,管家把朱鼎顺随身的两盒点心放到茶几边,立刻有丫环给上了一杯茶。
“滚出去!丢人现眼!”
突然呵斥,朱鼎顺愕然,愣了一下才看到侯夫人在骂自己儿子,宋裕德站着还不要紧,这一坐下,四肢不停抽筋颤抖。
宋裕德脸色涨红,躬身准备告退,朱鼎顺马上出言拦住,“裕德,你身体成型,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,每次练武前应该先热身,否则容易落下筋骨毛病。”
看他不懂,朱鼎顺坐椅子上转转脚腕、又转转手腕、还左右弯腰示范…
宋裕德没看懂,侯夫人倒是眼神一亮,“解难就是十六才开始练武对吧?听说你凌空断剑?”
“呃~小侄玩的是杀人的招式,断剑只是取巧,不是武功高低。”
“怎么不是,裕本都被你打败了。他可是老身亲手调教出来的,这京城勋贵子弟能在他手底走下来的很少。”
“夫人真是侯爷的贤内助,难怪西宁侯近些年兴旺,相夫教子令人钦佩。”
侯夫人哈哈一笑,“你小子无礼,竟然这么夸人,老身出生在南方,却长于西北边陲,在这京城大院梳理侯府三十年,还是和边镇出生的人说话舒服。”
朱鼎顺,“……”
宋裕德抽空溜了,房里顿时只有两人,侯夫人喝口茶润润喉,“年前老身请你入府,为何不来?”
“呃~夫人,小侄不知道裕竹性格,若早知如此…”
“早知如此,会在之音前面吗?公侯嫡女同时嫁一个泥腿子,在这大明朝还是一个稀奇事。”
“小侄惭愧,已…已有三妾,小侄发誓,一定会真心对待小竹。”
朱鼎顺说溜嘴了,这可是封建时代的丈母娘,侯夫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,略微点点头,“小子敢作敢当,有点意思。是四妾吧?两人有孕?倒是好种。”
我去~
朱鼎顺反而脸红了,侯夫人接着道,“听说你还未满月母亲就自绝而亡,性子难免过于刚直,凡事多考虑一次,杀人是最痛快的办法,却不一定是最有效的办法。”
“是!”朱鼎顺黯然,“同为宗室,周藩人人吃饱穿暖,偶尔做点小活,其余宗室却饿殍遍地。周藩地处中原繁华之地,二百年积攒二百万两白银,代藩地处边镇,二百年积攒八百万两,外庄比周藩还奢靡,代藩每两银子都带着同宗的血。”
侯夫人接话一点都不慢,“老身听懂了,祖母、姑母、母亲都被大宗欺负而死,杀母之仇不共戴天,解难什么都不做,才被人小看。”
朱鼎顺郑重拱手,“感谢夫人!”
侯夫人点点头,“事情得办,但要办的漂亮,之音经常在府邸,她的武艺一半是老身所受。很明白裕本与你的差距,你败了才不正常。捕鱼儿海的事,老身也听之音说过,若非解难,大明任一人都不能全身而退,更不用说带着之音,情投意合在所难免,她对你可思念的紧。”
朱鼎顺,“……”
“行了,一会裕本就回来,晚上在府邸留宿吧,公府不能随便留宿,侯府在外城,不太在乎那些事。你明白吗?”
朱鼎顺低头想了一会,有点发寒。
侯夫人站起来冷冷地道,“裕竹处子之身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你这是害她,老身把她关在小院了,她对你也情深义重,你去看看吧,反正都是你的人。男子汉大丈夫,拿得起放得下,争不争,如何争,对侯府来说都没有意义,只要裕竹开心。”
侯夫人走了,朱鼎顺在原地愣了一会,机械般出门,竟然在门口打了个寒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