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鼎顺带郭恺之回到房间,落座后搓搓晒干的脸,才悠悠地道,“郭大人是信不过朱某?”
郭恺之摇摇头,“不是!”
朱鼎顺拿过一张纸,用炭笔简单画了一个北方地理示意图,“郭大人,我在宣府放了五十万两,大同府放了五十万两,京城放了二十万两,塞外放了二百万两,但很多都不是银子,你明白了吗?”
郭恺之看着图上宣大和晋陕北直隶的箭头指向北寨,北寨一分为三,指向东北西鞑靼人,朱鼎顺在他看的时候,把宣大也画了一条独立的线,郭恺之眼神一亮。
“奉国将军,朝政一旦稳定下来…”
“郭大人放心,在你有生之年稳定不下来,东虏刚刚攻陷辽沈,关外失陷,辽西苦苦支撑,就像大明朝的一道伤口,未来必定一直流血。”
郭恺之想了一会,点点头,“奉国将军胸怀天下,大局观令人赞叹,郭某能问问,为什么是郭某吗?”
“去年讲课就说了,郭大人读的一手好书,而且郭大人正在壮年…”
“将军,这个道理说不通,您能不能说实话。”
朱鼎顺被打断话,嘿嘿一笑没有生气,“其实没那么复杂,巡抚老了,知府做过知县、知州,一直是地方官,那人太阴险,一直想利用我,而郭大人在刑部做过郎中,好歹是京官,再加上是江南人,有人脉不是。”
郭恺之深吸一口气,“听起来没骗人,二弟辅之已经在为奉国将军收购粮食,还有茶叶丝绸等江南特产,大概明年夏季才能到。对了,郭某能问问,奉国将军为什么让所有人都收购粮食吗?”
“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,这么浅显的道理郭大人看不明白吗?”
“那倒不是,但你这样来来去去也不多买,还夹着其他货品,不嫌麻烦吗?”
靠,敢情刚才划拉半天您没看懂,这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人物,不得不认真解释了一遍,把宣大所有人都串联起来的好处。
郭恺之怔怔得听完,砸吧砸吧嘴,“听起来谁都赚了银子,而且是大把银子,奉国将军,满招损谦招益,这个道理不是你说的吗?”
“朱某一个强盗,满能满到哪里去?”
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;奉国将军是宗室,朱明天下…”
郭恺之说着说着住口了,眼神再次大亮,歪头想了一会,才苦笑道,“佩服。说实话,非常抱歉,郭某并没有让家里人收购…”
“郭大人,这废话就不用说了,现在我们谈谈,明年如何做宣镇巡抚的事。我已经把银子给你送到京城了,东林党汪文言两万两,大内太监魏忠贤三万两,过年开衙…”
哗啦~
郭恺之惊坐而起,朱鼎顺知道他想说什么,立刻伸手让他住嘴。
“你得做陛下的人,怎么联系陛下你自己想办法,魏忠贤这个人,两年后你就会明白,这三万两花的太值了,比三十万两还值,不要把看不起阉人的话说出来,那样朱某反而看不起你。”
郭恺之脸上阴晴不定,读书人的骨气还是让他摇头,“奉国将军,一旦沾上阉狗的身份,一辈子都洗不掉,子孙都跟着遭殃。”
“你也是真蠢,郭恺之是陛下的臣子,你是外臣,任何话都得通过内臣转述…”
“掩耳盗铃,墙头草更加令人不堪。”
“咦?郭大人还油盐不进了,你知道不知道…”
“奉国将军,郭某可以舔一舔魏忠贤,但只此一次,且非面谈不可,汪文言是什么人?”
日了狗,这就是典型的明末文人,朱鼎顺被气得不轻,缓了一会苦笑道,“让你信得过的人到京城,有人会给你银子使唤,以后从你的份额里扣,汪文言是个小官,但别小看这人,他可是东林的核心,职业掮客,在官场开牙行的家伙,东林的门下走狗。”
郭恺之觉得自己教育朱鼎顺官场不是非敌即友的目的达到了,缓缓落座,“银子太多了,阉狗给一万两就可以。”
朱鼎顺摇摇手,“郭大人,朱某绝对的内幕消息,陛下准备借阉人绞杀东林,他们过于放肆了,完全在圈养皇帝,圣意现在连禁宫都出不了,东林君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该死。”
郭恺之停顿了一会,还是摇头道,“那也多了,最多两万,剩余一万郭某需要联系其他人,东林的确众正盈朝,也的确招人恨,二弟就在京城,郭某需要其他渠道和声音。”
“郭大人,咱们这么谈事多好,以后别扯淡,十天后我给你个联系方式,令弟可以自由发挥,我就不掺合了,但汪文言和魏忠贤是必须联系的两人。”
“郭某明白了,这个无需奉国将军操心,郭某不能留书信,必须二弟去面谈,且东林、阉党和乡官都不能落下。”
“好吧,官场的事郭大人在行。”
“将军能否透露…”
“可以,勋贵,宗亲,你只需要知晓,陛下已动了杀心就可以。”
郭恺之低头想了一会,大概还没想明白关键,只是落寞道,“郭某已经给东林杨大人去过信,半年多过去也没回,哎,齐楚浙昆四党犬牙交错五十年,东林突然占据朝堂、凶猛排除异己,其实很多人在等着他们倒霉,扑上去撕咬。”
“郭大人开窍了,你说的是杨涟吧,以朱某看,杨大人是东林唯一忠心为国的官,若主持都察院,杨大人定流芳千苦,可惜他不适合施政,加上过于刚直,无形成了东林帮凶,死定了。”
郭恺之突然拱拱手,“奉国将军,郭某告辞,巡抚大人已经上奏,怀仁举人坑辱王爷和宗室,被宗室聚集打杀,应该没人多瞧一眼。”
朱鼎顺也拱拱手,“我会在这里住两个月,避一避宣府的那些破事,明年土默特和哈喇慎会向宣大两府哭诉告状,郭大人心中有数即可。”
“奉国将军果然高明,三年后必然定鼎塞外,郭某三生有幸,告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