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的人，虽然面容陌生，但这道声音确实十分熟悉。
“谢婵，看来你对我倒是印象极深，疯了都能记得我的名字。”
明棠缓缓扫了扫圆凳上的灰尘，悠然坐了上去。
怎么，会是她？
谢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。
她想过无数次，到底是谁要设局来害她？
是的，谢婵已经反应了过来，玉奴的死，自己的惊悸梦魇，都是一场早已设计好的局，为的就是将自己彻底摧毁。
可是她不明白，谁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。
她想了许多人，虞非雁，常茹，却从来没想到明棠的身上。
她对明棠的出手，仅仅是在其小产之时顺水推舟了一把，不过是深宫里常见的手段罢了，也不至于就恨到如此程度。
“为什么？”
谢婵不想以失败者姿态问出这个问题。
可是，她实在太疑惑了。
明棠为什么要致自己于死地，她又从哪里来的如此周密的布局实力？
“我一直很好奇，你当初买通沈遇，在淑妃生产之时做下手脚一事。到底是你自己主动去做的，还是你收到了太后的暗示呢？”
明棠这句话，让谢婵心中陡然一惊。
她的嘴唇微微颤抖，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“你和淑妃有关系？不对，你不过是一个边陲武将家的女儿，同名门显贵的宣家会有什么关联？你是来给淑妃报仇的？”
明棠轻轻往前一倾身子，柔柔握住了谢婵的手。
而后，猛地用力。
“啊！”
谢婵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。
她的手被明棠硬生生掰脱臼了。
而后，明棠又慢条斯理给她复位了回去。
“谢婵，你似乎还没搞懂，是我在问你，而不是你问我。你若不想回答，我有的是耐心，我可以将你的手脚一遍遍掰脱位，再一遍遍给你安回去。你喜欢这种疼吗？”
明棠轻笑一声，似乎在说什么笑话一般，却让谢婵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。
“我来问你，不代表你有任何跟我谈判的筹码。对了，你大概还不知道，你的兄长谢翀谢大人，如今日日在府中借酒消愁。陛下根本没有让其重回朝堂的打算。谢家如今的顶梁柱轰然坠塌，日子可是难过得紧。”
兄长。
谢婵的眸光一颤。
“还有你的好儿子，那位被废的庆王殿下宗政修，他已经疯了。曾经为了真爱连王妃前途都不要了，可一旦真成了平头百姓，他却接受不了了，天天喊着自己是皇子，是未来皇帝。”
“至于你那位小儿子，年岁虽小，却心性狠辣。宗政修能得如今的下场，他自己蠢笨无能是一部分，你的放弃和宗政綦的算计也不能忽略啊。可惜，你没料到，宗政修最终这一爆发，直接废掉了宗政綦的未来。如今，他日日在宅子中尝试医好自己的病症，可惜，他太过急迫，逼着医师一剂剂猛药开下去，如今竟是连床榻都快起不来了。”
眼神里闪过巨大的悲痛之色，谢婵咬牙切齿道，“你对一个孩子出手，你简直不是人。”
“我不是人？”
明棠简直笑出了声。
“我可从未主动下手害过你那两个孩子。他们如今的下场，都和他们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休戚相关，也和你脱不干干系。况且，你对淑妃母子下手之时，难道曾经心软过半分吗？”
谢婵的脸上有些迷茫。
淑妃，那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。
她都已经忘记了淑妃的模样。
她知道，明棠在此刻提起自己的孩子和母族，便是一种摆在明面上的威胁。
自己已经走到如今地步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？
“沈遇是自己向我投诚的。我是不想让淑妃腹中之子降生。毕竟，她已位居四妃，且母家势强，若她生下皇子，必将影响未来的夺嫡局势。可是，我一开始并未想过从沈遇处下手。毕竟，买通他的风险太大。”
的确，若是买通不成，反而极容易暴露自己。
“沈遇来找我时，我起初并未相信。但很快，我便发现他和太后的关联。与其说是沈遇投靠我，不如说是太后让他投靠我。这是太后给我的任务，我当即便明白了过来。”
谢婵凄然一笑看向明棠。
“你要怪，就怪淑妃得罪了太多人吧。后宫之中，难道就独她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吗？该管的事管，不该管的事少管，宣家没教好她，这深宫自会告诉她，多管闲事的下场是什么！太后的暗示也好，我自己出手也罢，都改变不了淑妃母子必死的结局。沈遇的药从一开始就下到了淑妃的膳食里，她根本就不可能生下那个孩子。听说她临死之时惨痛异常，真可惜啊。”
谢婵故意讲起宣瑶临死时的惨状，想以此刺激明棠。
可明棠早在这之前，已经让宝镜讲了千百次给自己听。
阿姐临死前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动作，她都深深记在了心里。
“沈遇被你杀了是吗？”
明棠已经猜到了沈遇的结局。
他选了一条必死的路。
邵茹也好，谢婵也好，她们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。
知道了她们太多秘密的人，结局往往逃不开一个死字。
沈遇当时若肯跟阿姐求助，说出这一切，或许还能为自己搏一条生路。
可惜，他选错了。
“没错，他的确医道之上有些本事，我在太医署一直没有很得心应手的人，本想留他一命。可惜，他和太后那边太过密切。我只能杀了他，沈家人找了那么久，却浑然不知，沈遇的尸身，就在他们祖宅的地下呢。我到底还是心软，让其魂归祖宅，落叶归根。”
说完，谢婵用隐晦的嘲讽目光在明棠身上扫过。
她只觉得，明棠可怜得很。
如今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何用？
她永远不会在有自己的孩子了。
一个没有家世，没有子嗣的宠妃，仅仅靠着圣心，又能走到何时？
她的下场，只会比自己凄惨百倍，千倍。
“所以，长乐宫内鸢尾花上的那药，便是沈遇留给你的是吗？”
明棠的这话，让谢婵原本隐秘的得意，一下子消失得荡然无存。
她为何会知道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