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宛最后还是接受了那个孩子。
如果没了她，那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呢？
秦宛不敢想，也不愿去想。
她曾经因为懦弱和轻信于人，害了自己的康儿。
如今，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。
几日后，方苹在给明棠诊脉时，悄声道，“果然不出你所料，陛下要对谢婵动手了。不过虞非晚那儿，陛下倒是未曾吩咐。”
明棠面上划过一丝嘲弄。
“这不到一年的光景里，皇后被废，太后薨逝，件件都是大事。若是再接连死了两个曾经的高位嫔妃，岂不是让全天下都看皇家笑话吗？陛下才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。所以他只能先除掉一个对他而言威胁更大一些的。那自然是身患离魂之症，不知是否也被孤魂野鬼托体的谢婵更有威胁了。”
虽然宗政衡并不知晓，所谓身患离魂之症的谢婵其实再正常不过，反倒是被多留了几个月生机的虞非晚，她才是邵茹口中这宫中的另一个她。
“邵茹的事，可有进展？”
明棠对宫中接连出现重生、穿越、甚至移魂换体这样的事深觉不对。
这般离奇之事，还接连发生在宫中，应当不只是一桩意外。
“派人去查过了，并没什么异常。陛下让人将道观内所有书籍都押送了回来，我们的人抢先在那之前潜进去翻看过，的确有一些书籍上提到一些奇诡法子，但是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关键。若抢夺一个人的身体就这般简单，自己划上几刀，流些血，便能抢占如太后这般位高权重之人的躯体，那这天下岂不是早就大乱了。”
的确。
若真是如此简单，皇子们还何必争夺皇位，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还何须辛苦打天下。
直接都搏一把便好了。
而且，虞非晚、常婠、邵茹，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品性高洁之人，甚至算得上德行败坏的恶人。
若这样的人却能得此机缘，好人反而要死在他们手下。
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？
这其中，一定有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关窍在。
阿姐原本顺遂的一生，也都是毁在了所谓的穿越和重生之上。
仇要报，可是对这背后隐藏秘密的追查，自己也绝不会停下。
“你准备何时去见谢婵？陛下命我配置无色无味的毒药，我将桃花醉给了他。这药用上之后，最短三日，最多七日，人会在睡梦中死去，死时面若桃花，好似醉倒一般。你若想去见她，那便是这几日了。”
方苹知道，明棠必然是想要去见谢婵这最后一面的。
同她当初刚入宫时和许秾华的仇怨不同，对于当年这些害死了宣瑶的人，她恨不能食其血啖其肉。
在她们临到死路之时，自然也是要前去让她们好好知晓一下，今日的结局，到底是她们在何时酿下的苦果？
“三日后，便是太后正式入葬皇陵的日子。陛下要亲自前去皇陵，那时，便是最好的时机。”
方苹心领神会，从药箱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明棠的面前。
“桃花醉，但是剂量是我给陛下的三倍，灌服下去，即刻见效。”
说完该说的话后，自然还是死人的嘴最保险。
三日后。
一大早，太后的棺椁便由宗亲王室子弟送行出了皇都。
皇陵距离皇都大概小半日的路程，加上太后的棺椁华贵却也沉重，有六十四位亲贵子弟抬行，脚程上自然也慢些。
这一来一回，也得两日功夫了。
宗政衡和宗政璟都去了皇陵，皇都一应事务交由雍王暂管，而宫内则是扶霓来负责。
于是，黄昏时分，冷宫外出现了两位宫女。
前头那位是每日负责给谢婵送膳食的宫女春月，而身后那位，姿容只是清秀，但瞧着却十分眼生。
“春月姑娘，这位是？”
看守的内侍多问了一句。
春月只笑眯眯回道，“是慧妃娘娘叮嘱让一起来的，那谢氏昨日发疯碰坏了头，虽说如今是庶人了，可慧妃娘娘心慈，让来给上些药。”
几个内侍也未曾怀疑，干脆利落放行了。
冷宫倒真不辜负这个名字，踏入其中便觉阴冷非常。
“这座宫殿数百年间不知关过多少被废的妃嫔，大多数熬个一两年便都自尽了。那谢氏一开始还心气很高，关进来第二日便有些疯癫了，如今每日说自己头痛，撞得自己的整张脸都快儿没法瞧了。”
春月停住了脚步，看向面前弱质纤纤的女子。
她是扶家的人，也知晓眼前女子的身份，所以不由担心这位金枝玉叶的贵人到时候被谢氏给伤到了。
“娘娘，真不用奴婢陪您进去吧。那谢氏发起蛮来，力气的确不小，奴婢担心到时候别再伤着您。”
用方苹给的面具遮掩过面容的明棠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不必，你在这儿等着便好。”
说完，从春月手中拿过食盒，朝着内殿走去。
殿内并没有点燃烛火，看起来十分昏暗，只能透过窗外映照进来的余晖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。
屋内乱成一片，椅子歪斜在地上，连帷幔都被扯了下来。
角落里，躺着一个人，蜷缩成一团，看不清模样。
“谢氏，该用膳了。”
明棠将食盒放在地上，发出的声响让那蜷成一团的人有些迷糊地抬起了头。
曾经高洁孤傲的贤妃娘娘，如今狼狈不堪躺在地上，额头上是干涸了的血迹，发丝散乱，看着和疯子几乎没什么区别。
她被打入冷宫，不过也几日功夫，却完全落魄成了如今这般模样。
“你是谁，之前那个宫女呢？”
她扶着墙踉跄起身，朝着明棠走了过来。
对于如今的她来说，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正准备伸手去拿食盒的时候，明棠却突然将食盒往更远处推了一推。
“谢婵，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，真是让人心中爽快呀。你曾经做着成为太后这个美梦的时候，可曾想过自己今日的下场？”
谢婵一愣，转头看向这陌生的小宫女。
这声音。
“是你，明棠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