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一位，多少人虎视眈眈。
宗政衡无法确保，自己新立的皇后能够真的是个贤德人。
就算曾经贤德过，进了后宫这个大染缸，谁又能一直如初呢？
更何况，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去爱着另一个女人。
宗政衡也不想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禁锢在这后宫中。
明棠有些震惊。
她握住宗政衡的手，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“陛下……”
“我有一个字，九安。这是当年父皇为我所取，九为极数，寓意吉祥，九安即为久安。这个字，父皇走后，再无人唤起，日后，昭昭，你便唤我九安。”
那也是先帝对宗政衡难得的温情。
一个帝王的字。
明棠知道，宗政衡此刻已然彻底对自己俯首称臣。
不是之前处于高位的怜惜或者偏宠。
那时他虽然说着宠爱，说着什么家人，但心中还是处于帝王的高位之上。
明棠并不稀罕宗政衡的爱。
但是，她需要宗政衡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那是她后续动手的基础。
所以，她明明可以躲开那支箭，但是她冲了上去。
明明那支箭已经被抓住，她却生生按入了自己的胸膛中。
九龙佩。
明棠从未想过将其留下。
这个东西太过敏感。
宗政衡怜惜自己，将九龙佩给了自己。
但是，同时也给了一块烫手的山芋。
毕竟，那是象征帝王的物件。
自己若是用了，那前朝后宫的怨怼之声怕是能够将自己彻底埋了。
祸国妖妃，明棠已经能够想象到时人们口中会怎么样描述自己。
自己虽不在意名声，却也不想为自己平白招来麻烦。
而这东西若是不用，握在手上更是一件大麻烦。
那不如，以最合适的时机用了它。
让宗政衡满意，也让自己能够甩脱这困局。
最关键的是，没了一个物件，但是有了帝王的十足信任，那自己比拥有了十块九龙佩还要来得合适。
宗政衡的信任和彻底的爱意，才是自己最好的九龙佩。
而如今，自己赌对了。
“九安，我好害怕。”
明棠握着宗政衡的手，眼眶中氤氲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滑落。
宗政衡只觉心口的酸涩和心疼一下喷涌而出。
昭昭不过也是个小姑娘，她哪里会不怕死，不怕疼？
不过是那一刻想要保护自己的勇敢压到了一切而已。
“昭昭，我在这里，你已经没事了，这般情形，日后绝不会再发生，你放心！”
两人说了一会儿话，明棠便有些精力不济昏睡了过去。
宗政衡替她掖好被角，而后起身到了外殿。
刚刚他已经看见妙双在那儿，似乎想禀报些什么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陛下，靖王殿下来了，一直在门口等着，奴婢想来通传，靖王殿下给拦住了。”
宗政衡点了点头，朝外头走去。
果然，小小的宗政律坐在外殿等着。
昨日他也来了，在明棠的床榻前默默坐了许久。
“参见父皇！”
见到宗政衡进来，宗政律忙从椅子上下来恭敬行礼。
对待这位父皇，他一向是恭敬大过亲近的。
“既然来了，怎么不进去见你母妃？”
宗政律虽然年纪尚小，却已经有了一些君子端方的仪态。
他小大人一般摇了摇头。
“儿臣听妙双姑姑说母妃刚刚醒了，那母妃一定有许多话想同父皇说。如果儿臣进去，母妃顾念儿臣，许多话就不方便讲了。儿臣想，母妃醒来，一定最想先见到的是父皇。”
大概是行宫的那些岁月，让宗政律有些过于懂事。
宗政衡坐在上首的椅子上，朝着宗政律招了招手。
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五岁稚龄，却已经是朝廷正一品亲王的孩子，宗政衡难得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。
“你很喜欢你母妃是吗？”
宗政律的确聪慧，可孩童的聪慧，在大人，尤其是宗政衡这样一位帝王面前，几乎是无所遁形的。
因此，宗政衡也能真实察觉到，宗政律在说起明棠时，眼神里的孺慕之情不是作伪的。
“是，母妃待儿臣很好，她让宝镜姑姑给儿臣做好吃的点心，还让人给我裁制好看的衣服，母妃她还教我读书识字。父皇，母妃醒过来了，就不会再有事了是吧？”
说到最后，佯装出坚强模样的宗政律，还是红了眼眶略带哭腔。
他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，兴高采烈跟着自己的母妃一同出来。
结果，却看到母妃被自己的父皇血淋淋地抱了回来。
所有人都跟他说母妃没事，可他还是害怕。
他很害怕，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来自于母妃的疼爱。
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，转瞬又要失去。
“不会再有事，以后你的母妃都不会再有事了。你母妃如今已然醒了，有宣成伯在旁照顾，她一定会很快恢复康健。”
宗政律红着眼眶乖乖点了点头。
看着面前的宗政律，宗政衡沉默片刻，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。
“律儿，你其实一直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谁是吧？”
诸皇子中，若论聪慧，即便宗政衡也不得不承认，这个带着一半异族血统的孩子，是他诸位皇子中最为出挑的一个。
可惜也正是因为这一半的异族血统，注定了宗政衡不可能放心地在江山交予他。
他是帝王，有些事情不得不防。
宗政律有些吃惊地抬起头，而后谨慎地点了点头。
“是。儿臣有偷听行宫的嬷嬷们闲聊，她们曾经隐晦提起过。”
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。律儿，有些事，父皇也不想瞒着你。大晟的皇位，注定是不可能传给你的。即便父皇愿意，知晓你身世的宗室王亲们也不可能同意。可你还有另一条路能走，成为辅佐下一代帝王的贤王。你明白了吗？”
宗政律一开始还有些发愣。
毕竟，有些话，对于他的年纪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。
但很快，他似乎慢慢琢磨出了自己父皇话中的深意。
宗政律看向自己的父皇，恭恭敬敬地跪下。
“儿臣是母妃的孩子，母妃将来所生下的弟弟妹妹，便是我用性命也要保护的家人。父皇放心，儿臣会保护好母妃，保护好未来的弟弟妹妹，不辜负父皇的期盼。”
这话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，有些让人震惊。
但宗政衡并不意外。
这宫里从没有真正的孩子。
更不要说是一个从小没有母妃庇佑的孩子。
为了活下来，他只能比别人更快，更早地成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