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德祖,你有什么想法?”杨彪脸上的冰霜化开。
想明白了一系列事情后。
杨修再一次成为了他的好大儿,之前的那些不愉快,为之一空。
“壮士断腕,将杨家的一切交予陛下,这天下再没有弘农杨氏,只有陛下的臣子。”杨修语不惊人死不休。
这番话,确实吓到了杨彪。
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儿子,他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仇人。
按照杨修的话去做,什么杨家的机会,说是杨家的浩劫还差不多。
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!”杨彪语气狠厉。
此刻,还真就像是个严父,在教训自己那不懂事,到处惹祸的儿子。
“袁家的下场,父亲也见到了,卫家的结局,父亲也见到了。
他们各有罪名,在外人看来是自寻死路,活该如此,只要自己洁身自好,小心谨慎,就能够躲过灾祸。
可在我看来,最大的罪名,就是世家!
孩儿相信,袁卫两家不是结束,而是开端,以后的大汉还会有更多的袁家和卫家出现。
而我杨家能够谨慎多久,一年,十年,乃至二十年?
到了那个时候,陛下彻底平定海内,再对杨家动手,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也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。”杨修神色如常,说起话来不慌不忙。
杨彪听得额头冒汗,后背发凉。
似乎真的看到了未来杨家的结局。
“陛下设立国子监,其中大部分是阵亡将士的后代,等到他们成长起来,出身低微,又是天子门生,他们会同意这天下有弘农杨氏这样的世家大姓存在吗?”杨修终于带了点情绪,有些激动地问道。
杨彪无力地闭上眼睛,麻木地摇着脑袋。
他明白,杨修不是在危言耸听,这真的有可能发生。
但,让他交出整个杨家,这和用刀割自己的肉,有什么区别?
“德祖,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,杨家不是只有你我父子二人。”杨彪有气无力道。
浑身的力气好似被一瞬间抽干,他佝着腰背,步履蹒跚。
“父亲,我要入国子监!”杨修望着杨彪的背影,跪在地上喊道。
“好,明日我便奏请陛下。”
“不,我要考进去!”
四周忽然变得安静,杨彪沉默着,走到一个转角处,停下脚步,微微扭头:“随你。”
杨修跪在后面,弯下身子,以头触地,久久方才起身。
......
国子监大门昼夜不闭,向学者皆可入内。
内外均有锦衣卫和天子禁卫巡逻防守。
有志为官者,入国子监考核通过后,均可入朝做官,以天子门生自居;若不走仕途,也对自己的前途有不小的帮助。
所以,此地成立时日不长,俨然已成为天下人心中圣地。
随着,刘辩的诏书发布,曾经门可罗雀的国子监,早已是门庭若市。
将士遗孤入学,贫寒士子入学,每日的队伍,可以从国子监门口排到城门。
一个背着药篓的小药童,头顶着炙热的大太阳,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衣服上,瓮声瓮气道:“师父,这国子监不去不行吗?”
“行啊,但是,你走丢了,可就真丢了。”身后站在的个仙风道骨,鹤发童颜的老人,笑呵呵道。
说着,还去摘药童背上的药篓。
药童双手抓住绳子,把药篓紧紧地贴在背上,嘟着嘴:“师父,雒阳这么大,人这么多,我丢了,你就不心疼吗?”
“心疼心疼,所以,你要是丢了,师父啊,就再收个弟子。”老者撒手,不再拽着药篓,打趣道。
然后,笑眯眯地看着药童。
“师父,你坏!”药童用力挤出两滴眼泪,哽咽道。
“哈哈哈,不哭,不哭,师父和你说着玩儿,普儿是最好的弟子,我怎么舍得让你走丢呢!”老者忍俊不禁,伸手抹掉那两滴快要干了的泪珠,“等见到张仲景,借到他手里的那本神书,咱们就回家啊。”
“他要是不借你呢?”药童发出灵魂一问。
老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,干笑两声,“听闻张仲景医品过人,他一定会借的。
若是不借,我便用青囊经与之交换。”
“师父,他要是不借,你就用五禽戏擒他。”药童眨巴着两只大眼睛。
“好,好,好。”老者扶着药童的小脑袋,“不过,五禽戏的禽,不是擒拿的擒。”
忍不住想要抛开来看看,这里面怎么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。
“有什么不一样,不都是擒?”药童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。
老者按着他的小脑瓜,硬生生地把他的脸掰到前面去,现在他看见这张脸,就觉得手痒。
队伍一点一点地移动,药篓不知什么时候,从药童的背上,来到了老者的背上。
他们停在国子监门口。
“叫什么名字,哪里人氏,入国子监学什么?”负责登记名牌的小吏问道。
“华佗,沛国谯县,学医。”老者笑容和蔼。
小吏嘴里重复着,拿着毛笔在一块木牌上面写着。
突然,木牌丢在地上,小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者:“华佗,你是哪个四方行医的华佗?”
“是我,是我。”
小吏激动地将木牌从地上捡起来,快速写好信息,交给华佗。
而后,转身朝着旁边闲着一个小吏喊道:“你过来,带华神医到国医馆,去找张馆长。”
华佗拱手道谢:“多谢小友。”
跟着小吏在来到国医馆,再道声谢后,便自行走了进去。
看着国医馆内,有好多和自己同龄的人,小药童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,又开始活跃起来了,小跑着一会儿到这个人身边,帮他指认药材,一会儿到那个人身边,帮他抬药材。
华佗跟在后面笑呵呵,喊着:“慢点儿,慢点儿,小心摔倒了。”
“敢问老先生,到此可是要找家师?”在一旁带师弟的刘协,看到有人来,主动迎上去。
学医费时费力,就算是有《赤脚医生手册》,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所以,一般来学医的都是幼童,成人到此,都是找张仲景求医问病的。
刘协把华佗也当成了这一类人。
“想找张馆长借一本书。”华佗道明来意。
“是这本吗?”刘协背过手,从腰带里摘下一本卷起来的医书。
华佗接过医书,一页一页的翻看,然后是快速阅览,结拜的胡须上下抖动,抑不住的激动:“是他,是他,就是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