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成莹呆愣愣地,打了个寒战,当年,爹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,虽然是出于旧主的授意,但是这也太......难怪娘说是报应,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,现在哥哥因为那个女人的孩子丢了命,真是......无话可说。
林成莹低下头,看到搁在一旁的银锭子,只觉得它烫手的很,当年,爹拿到的应该比这个银锭子更多吧?
“阿莹,娘不怨恨闻小姐,难道娘不心疼你哥哥吗?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哇!可是咱做了丧良心的事儿,不能再接着害人女儿......”林老娘吐出了沉积多年的秘密,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,忍不住大哭起来,不住说着“报应”两个字。
“娘,做这事儿的还有谁?你是不是弄错了,爹一个长工,怎么会接触到于家大小姐呢?”林成莹不死心地问,她不能接受记忆里老实巴交又疼爱她的父亲是这样可怕的人。
“你爹在于家做工,当年城里乱的很,有人给了你爹一大笔钱,让他和一个叫老许的一起去把于大小姐迷晕运出北平,有别的人在城门口接应,还有人负责引走服侍于大小姐的下人,只是除了老许,剩下的人都蒙着面,就这么着,把事儿给做下了。”
万事开头难,林老娘喃喃说着,越说越顺畅,好像那一晚就在眼前似的,她记得那时候阿德还在吃奶,阿莹还没投生到她肚子里呢,那一晚城里的火光照亮了北平半边的天,丈夫拿着钱赶回来跻身的破棚,火光映着他的脸,照出扭曲奇异的兴奋。
“媳妇,咱能过上好日子了!”
丈夫的脸还在眼前,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压得她心里沉甸甸,她摸着一砖一瓦,都彷佛能听见于大小姐的血泪和哀嚎,直到阿德的死讯传来,她哭了三天三夜,眼睛彻底不中用了,心里却诡异地平静了许多。
也许这就是命吧。
到了难得得双休,闻语秋看望过木老太,实在不想遇见徐江鸿,趁时间去店里坐诊。
她见到红着眼睛的林成莹,这个姑娘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释然,来和她告别。
“你想好了吗?”闻语秋瞥了一眼她揪着衣角的双手,都快拧成麻花了。
林成莹有些尴尬,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做活来的,“想好了,其实闻小姐,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什么来的吧?”
闻语秋抿了抿唇,对她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,“我猜,你是为了阿德来的。”
“没错,我原本是想问问,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,是不是被人给害了。”林成莹提到阿德,眼角又有湿润的迹象,但是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,憋回去了。
“现在都不重要了,闻小姐,我明儿起就不来了,你自个当心,有人要害你。”
“多谢你告诉我,我会小心的。”
林成莹在店里没什么东西,结过月钱,她对石头和钱大夫点点头,慢慢走出去了。石头看着她孤零零走远的背影,心里头有些没劲,陈泉莫名其妙没再出现过,阿莹也走了,怪道老人说世事无常呢。
钱大夫摸了把胡子,浅笑摇头,年轻人呐。
当天晚上,闻语秋收拾病历的时候,在纸张中间发现了一张纸条,上面歪歪扭扭几个鸡蛋大的字,笨拙的有些滑稽,闻语秋看完却压根笑不出来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“你娘是被卖到红芽官(错别字馆)去的。”
短短几个字,是她窥见母亲命运得重锤!
闻语秋叫上聂小双疯一样赶到林家,早已经人去楼空,什么也不剩下了。同住四合院的人说那娘俩半个月前就卖了屋子,今天中午就走了,不知去向。
闻语秋呆立在那里,捏紧了手里得字条,只觉得骨头缝里发冷。
她娘当年,在流落到闻景升手里之前,究竟受过多少罪?她在手札里记的全是开心幸福的回忆,她写的时候,有没有流泪呢?
闻语秋慢慢蹲下了身子,身后是黑漆漆的巷子,面前是无情嘲弄她的空屋。聂小双疑心自己听错了,却看到闻语秋战栗的肩膀,她还是第一次,看见雇主哭呢。
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觉得闻语秋现在一定非常非常难过,比她被师兄说学武不如早点嫁人还要难过。
......
同一时间,言听云正在训练场打靶,枪口白烟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阵雾,朦朦胧胧照出他绷紧的侧脸。
李行靠在靶场的栏杆上,有一搭没一搭抽着三炮台,这烟够劲儿,又不像大前门那么高调,李行也是升上二营长之后才光明正大开始抽这个。苦涩馥郁的香气在他嘴里爆开来,李行眯缝着丹凤眼,其实仔细看看,他长得很是有棱有角,只是大部分人都被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吸引了,忽略了他内在的锋芒。
“营长,你看了长安街报来的消息就这个样子,都打了多少靶了,”他吐出一个烟圈,恰巧套住前头那个,这是他难得的消遣游戏,“这不挺好的,两人要分手了,那小白脸不靠谱。”
言听云走进,从李行军装口袋里抽出一根三炮台,漫不经心地点上。
“这小子人不敞亮,脸皮还挺厚,一直纠缠着语秋,没这么容易一拍两散。”
李行嗤笑一声,“那是你老往后躲,你说你巴巴给人找来大夫坐诊,又找人暗中保护,活干了连声好也不要,你这是情种上身啊。”
言听云一笑,把他那张俊脸的冷意一下冲淡了,很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。“还不是时候,后面再说吧。”
“行,你心里有数就行,”李行算是看透了,人家心里有本账呢,不需要他跟个媒婆似的上蹿下跳操那份闲心。说完了题外话,李行站直了身子,“赵玉成这两天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展开说说。”言听云在栏杆上按灭烟头,表情严肃了起来。
“我们的人发现,三团那边有人在和田中浩二的手下接头,怕打草惊蛇,兄弟们跟的比较远,只看到好像是一些图。”
“图?路线图还是布防图?”言听云的眼睛很亮,像逮住耗子的老猫。
“我猜,是东北军的一部分驻军图,赵玉成不敢全部给出去,将军能活活撕了他。”
这可是一条大藤,说不定就能把赵玉成连藤带瓜全部揪出来!
言听云热血上涌,赵玉成是张耀庆的老班底,要是能把他拔出去......言听云和李行对视一眼,无言的默契涌动,这是个绝妙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