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行被请到审讯室后头舒舒服服地坐着,茶水点心一应俱全。
他投桃报李,始终一副和气好说话的模样,这给了某些人不该有的念头。
“李营长!逮住一个想跑出去送信的!”亲兵押着一个神情委顿皮肤蜡黄的男人进来了。
李行心中赞赏,这帮兔崽子挺机灵,他早怀疑是于家下的手了,上次叫人去放话,看来是不把他们独立团放在眼里啊。
他的脸就像画布泼了水,蒙上一层斑驳的雾气,虽然依旧是笑着,但是副局就是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,勉强给李行赔罪:“李营长,真是对不住,手底下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…”
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?只要审讯有诚意,什么都好说。”李行吹开茶叶,喝了一口,重重放在桌上,那咚一声响激的副局心里一跳。
李行交叉起双手,专心致志盯着对面停下的审讯,饶有兴致地发话“请继续。”
那四个凶徒原本还指望着于家赶紧派人来把他们弄出去,因此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,这会儿看到连报信的都没跑出去,那也没什么熬头了,鞭子辣椒水一通伺候,叽叽咕咕吐了个全。
“于家?”
李行似笑非笑,旁边的副局后背一紧,他们平时可收了于家不少孝敬,同于二爷也是一张桌子称兄道弟的关系。
只得硬着头皮开口,“你们想清楚了再说话!有不尽不实的可没你们好果子吃!”
李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副局,什么也没说。在人家的底盘连句话也不让人说不大好,横竖不敢糊弄他。
一听说他们还带了剂量足以放倒一头熊的麻药,李行面色一冷,这种东西用多了会损伤脑子,能拿到针管装的,这伙人本事还算不小,幸亏没有大到能弄来枪,否则今晚多半要牺牲几个兄弟。
拿到了想要的,多留无益,李行一点儿也不想对着副局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。
本打算直奔医院的,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人说的话,还有让人去警告于家之前拿到的对闻语秋的调查。
脚步就停下来了。
他恍惚记得,营长也是安南县的来着?他们之前就认识啊?
同一时刻,言听云在医院陪到后半夜,人家祖孙团圆一家亲和的,他也不是死皮赖脸上赶着的人,他倒是想留下,可他算谁呢?
他连面也没露,咬着根没点燃的烟出神,小护士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这里禁烟,他干脆利落地拿下来,点点头,转身走了。
高大修长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。
徒留小护士心里有些惴惴,她没说什么呀?这是医院规定,怎么说走就走了?
病房里,木老太支撑不住已经重又睡过去了。
徐江鸿忍了又忍,终于把那股郁气忍下,“语秋,你也受伤了,赶紧去休息,奶奶这里有我。”
闻语秋有些犹豫,但是想到明天的考试还是一场硬仗,她得留足体力,于是点了点头,去拖外面的病床。
一出门就发现,言听云原本的位置空无一人,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已经走了。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对不住,无亲无故的救了她好几次,连感谢也没有认真说上几次。
转身差点撞上徐江鸿的胸口,她下意识后退一步,没想到这个举动激怒了他。
“你在找他?你和他是什么关系?”
闻语秋对他话语里的尖锐很是不适,“救命恩人和被救者的关系,你还想听到什么?”
“不可能,他看你的眼神我再清楚不过,”徐江鸿语气酸楚,“语秋,我们还没有分手。”
闻语秋奔逃受伤,疲倦不已,根本没心思和他吵架,本想告诉他言听云就是当初的二流子,但是一来人家未必愿意旧事被人抖出来宣扬,好歹救了她好几回,二来她说了之后,徐江鸿只怕更加激动。
而且她已经决心和他彻底分开了,有些事情没必要对他说太多。
“你是想逼我现在就说出分手吗?”
徐江鸿一时间灰心不已,他抛弃上海的一切留在北平,不是来看她冷脸和她吵架的,原本他已经感觉到闻语秋有所软化态度了,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又冷若冰霜起来。
“语秋,你冷静一点,还有,你受了伤,我建议你明天不要去参加考试了。”
闻语秋皱起了眉头,“这个考试我准备了这么久,是一定要去的。”
徐江鸿闭了闭眼,“你为什么不能听一听别人的建议呢?你现在的情绪和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去考试,结果可能根本不如人意,好好修养不好吗?”
闻语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,“江鸿,这是我自己的事情,请你理解。”
说完她打算找个护士问问有没有空病房可以休息,就听见身后传来徐江鸿压抑着怒气的责问。
“那奶奶也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?你让她来北平和我商量过吗?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?你只顾着完成你的目标你的决定,丝毫不把别人的想法放在心上!”
闻语秋被他说的顿住了,“奶奶受伤确实都是我的错,仇,我亲自去讨回来。”
徐江鸿发泄出来之后,又有些后悔,他原本是想和她好好谈一谈,而不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。
他轻轻地抱住闻语秋,“对不起语秋,我不是要责怪你,只是你不能再这么闯下去了,你休息休息好吗?”
他帮着闻语秋把病床推进去,看着她躺下休息,自己也趴在木老太床前闭目养神。
刚才闻语秋虽然没有挣脱他的怀抱,但是却说了一句让他不寒而栗的话。
“江鸿,你见过飞鸟和游鱼彼此相爱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