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劫匪?”林昌平手里的烟斗都忘记抽了,他前算后算没算到闻语秋会在路上遇到山匪劫道,这要是被劫匪一刀砍了或者是卖到他乡,他该去哪里找一个货真价实的于家外孙女?
“虽然给他报了仇,但是阿德还是…”闻语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,白盛拿出准备好的钱袋和阿德的行李,阿贵不敢私自接过来,只把眼睛看着林昌平。
林昌平叹了口气,“看看你的伤就知道凶险了,这也是他的命数,谁能想到北平附近会有山匪呢!”
要说心里一点不舒服都没有那是假话,哪怕是养一条狗几年下来也有感情了,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?阿德虽然胆子小了一些,但是做事灵活忠心,这才在林家那么多仆从里脱颖而出,林昌平用他用的很顺手。
“阿德也是为了护送语秋回安南才遭此横祸,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,只是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?”徐江鸿语气自然接过话。
“这位是?”林昌平打量着徐江鸿,这个年轻人和闻语秋倒一点都不像一路人,一身养尊处优的气质洗都洗不掉。
“这是我师父家里人,这次陪我一起来北平。”闻语秋心想他们是才相认的祖孙这些私事,也就不用到处宣扬了。
“林老板你好,鄙人徐江鸿,家中也做点小生意。”
“原来还是同行啊,徐小友真是年少有为,前途不可限量!”
“比不上林老板家大业大,我们只在上海做点纺织混口饭吃。”徐江鸿语气谦虚,天晓得称得上沪市纺织头几把交椅的生意,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混口饭吃?
林昌平眼睛毒的很,徐江鸿看似谦虚底气却足,丝毫不带卑躬屈膝的样儿,“在上海做纺织又姓徐,难道是锦绣缘?”
白盛适时地插进一嘴,“我家少爷正是锦绣缘的少东家。”
“哎呀失礼失礼,少东家也太低调了,改天我做东,尽一尽地主之谊!”
林昌平笑得爽朗,两人握手寒暄一番,两张笑脸一个比一个亲热,真情就不知道有几分了。
闲话不多说,从林昌平那里得知,阿德和阿贵不一样,并不是林家的家生子,家里还有一个病弱的亲娘和妹妹,阿德这一死,丢下两个女人,也不知道该如何过日子。
林昌平这方面很有担当,既然是他派阿德去送闻语秋,那么他这个主人家的责任是跑不了的,自然会对他老娘和妹妹有所补偿。
除了定例的抚恤金,还会把他妹妹招进林家帮佣,这样有一份长久的活儿,也就不愁往后的生计,加上林家的庇佑,足够他们在北平过上滋润的生活。
“林叔叔,我想去看看阿德的家人。”
闻语秋语气冷静,林家的处事她干涉不了,她做她自己那份,阿德不是她害死的,只是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,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,她只求问心无愧。
“没问题,回头让绿檀领你过去。”林昌平不在意闻语秋那三瓜两枣,但是她态度郑重,他也觉得不坏,有良心的人总比冷血无情的好控制。
想到这里,林昌平看着闻语秋和徐江鸿颇为亲近的样子,心中冷笑。
再大的生意到了北平也得老实低头,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想向他施压?当林氏商行这些年是吃素的吗?继续低调做人便罢,敢坏他的好事,叫他好好吃个教训滚回上海!”
“语秋啊,之前你说想先去于家的医馆药店探探门路,不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去?”阿贵接到林昌平的眼色,早已带着其他下人出去了,白盛也退到门外等候。
“林叔叔这么说,是已经有门路了?”没想到林昌平这么等不及,也是她这次回去安南耽搁了些日子。
“于家医馆城南的那家分店缺个学徒,城东的药铺也少个看方子的帮手,你看看想去哪个?”
闻语秋闻言笑了,“林叔叔,我要是就这么进去,不说医馆药铺收不收我,于家二房得到了消息有的是法子对付我,这您不会想不到吧?”
林昌平满意地点头,他最看重的就是闻语秋不仅有医术,还有个算得上聪明的脑子,“就属你想的周到,说实话,于家这两年断断续续出了不少问题,已经在走下坡路了,这是个好机会。”
“麻烦您帮我在于家医馆对门租个铺面,大小不论,只要能放得下常用药材和一副桌椅就行。”闻语秋早有想法,借此机会说清楚。
“巧了,我刚好有一套,”林昌平打满了包票,“你列个东西单子,明天就能布置好。”
“铺面租金就算您入股的本金,咱们亲叔侄明算账。”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清楚,免得后面互相扯皮。
再说闻语秋也需要一份细水长流的收入,让林昌平入股,既能借他的势也能让他放心,暂时还远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。
林昌平推辞一番也就答应了,他不在意这点看不到影子的钱,但是这个办事态度他很欣赏。
看着闻语秋的目光越发慈和愉悦,激起闻语秋一阵恶寒,不至于,真不至于,她亲爹都没这么看过她,何况她亲爹现在说不定已经是死鬼一个了。
事情基本定下,闻语秋起身去看看杨婷舒母女和杨明岚,好久不见,她也有些想他们了,徐江鸿被林昌平留下谈“生意经”,你来我往,说的热火朝天。
……
林家厨房里,周妈正指挥着家里的厨娘忙活,一碟豌豆黄要做的好,费老鼻子劲了。
周妈作为老北京人,可不能让林家在饭桌上失礼,也就没空去管摘菜的帮厨在一边小声聊天。
洋楼这边常用的仆人不多,除了前楼里跟着林昌平出门的男仆阿贵、阿德和几个护卫,只剩不常露面的花匠老许,这边楼里也就周妈、红豆、绿檀日常伺候,另外厨娘有两个常用的帮厨,都是她家邻居,给林家做了十几年帮厨了。
她们对林家熟悉,知道的也不少,那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,坐在一起就像讲相声唱戏的,正在那里嘀嘀咕咕。
“人呐,真是一截黄土一截埋,啧啧啧,这就没啦!”矮胖的那个一边整治一盆子蛤蜊,一边摇头。
“谁说不是呢,这才太平几年呐,刚刚我进来的时候,听见前楼的男人扯闲话,”说到这里,高个女人靠近同伴,“阿德你也见过,乱世道里头扒上了林家这样的好人家,怎么就…哎…”她个子高手也长,一边说着,一边把手里头剥好的黄豆举到桌子上。
“我听说呀,那么多人就死了他一个…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门道?”
高个女人剥完豆子捡起盆里的青菜,听了这话一激灵,压低了声音,“我也这么觉着,那么个娇滴滴的姑娘都好手好脚地回来了,偏偏阿德没了,听说连尸首都没找到!”
“嘘嘘,少说几句,人家是贵客!”两人瞄见周妈往这边撇头了,赶紧刹住话头。
“都弄完了没有?”周妈看顾好了豌豆黄,剩下的都是做熟了的,不需要操什么心,也就有功夫催催这边。
“马上,马上。”两人赔着笑脸,不敢再磨洋工,林家的事儿轻松油水又足,她们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。
周妈点点头,准备去外面看看绿檀买茶点买得怎么样了,一抬头看见绿檀杵在厨房门口不说话。
“绿檀,你看什么呢?点心买全了没有?”
她神色惊惶,强笑道,“没什么,买点心的人多,有人插队,呛了几句。”
周妈皱皱眉头,没说什么,接过她手中的点心摆盘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