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胡树村是万不得已的选择，一个15岁的小姑娘没钱没人能跑去哪儿？这年头人牙子可不罕见，更别说闻语秋底子好，这几年营养不良瘦弱了些，但模样不得不说是出奇的出挑，在人牙子那儿也是少见的上等货色。
走了一夜才走到县城城门口，万幸胡树村是离县城最近的村子，路也不算顶偏僻难行，这才叫她赶上赶小集的人群。
冻得青白的小脸埋在夹袄里，灰扑扑的头布又裹住了一大半，只剩下一双翦水秋瞳露在外面，这也够引起有心人注意了。
“姑娘，赶集呢？家里头没人一起？”矮胖男人一口黄牙笑得虚伪，两根黑黢黢的手指比划着指向身后，“我闺女和你年纪差不多，一起说个话打发打发时间吧！”
他嘴中的闺女极有眼色，笑着上前就要挽闻语秋的胳膊。
“用不着，我家亲戚在城门口等着我。”闻语秋一个抽身撇开这“父女俩”，游鱼一样滑进前方的人群里。
笑话，这要是父女才有鬼了，长的一个天圆一个地方，方才她还瞥见这“父亲”对“闺女”手脚不老实，人挤人旁人不注意罢了，绝不是好东西！
“妈的，这么好的货色放跑了可惜，”矮胖男人低声咒骂，他那“闺女”点点头，带着两个青壮男人向闻语秋离开的方向包抄过去，必须赶在城门打开前把事儿了结了。
闻语秋挤在黑压压的脑袋中并不显眼，奈何“有心人”是盯紧了她。
“阿妹，你跑哪儿去了，家里人都急死了，瞧你这一脚泥水，走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和家里头赌气至于么？”那女子抓紧了闻语秋的胳膊就往路边上拖，嘴里说着眼睛示意两个同伙遮住旁人的视线。
“放开我，我根本就不认识你！”闻语秋脸色有些白，她也看见两个围过来的男人了，立马又高声叫道“大爷大娘，他们是人贩子，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！”
人群被这骚动吸引了视线，都探头过来，这会子城门还没开，看会儿热闹也不妨碍。
两个男人对视一眼，一同围上来抓住闻语秋的胳膊。
“小妹，奶就是多说了你几句，怎么这么大的气性，家里人都不认了！？”
“就是啊，赶紧和我们回去，胡说八道什么呢也不嫌丢人！”三人互相配合，一看就是做熟了这种事。
闻语秋看见真的有人犹犹豫豫散去了，心里砰砰跳了起来，不行，再这样下去今天就得栽里头了！
“大家别走，他们真是人贩子，他们身上有刀！”有没有的不打紧，这话能吸引人注意就行。
一听有刀，人群都转过来把他们四人围成一圈，并不敢靠近，这年头看热闹也要有命看啊。
小丫头片子花样还挺多，女人心中暗骂，一般他们下手也不会这样高调，主要这次的货色太好，关键是出来绑人身上哪能不带点什么，他们是真有刀啊！
何况大部分大姑娘小媳妇遇到这种事慌的话都不会说了，哪像闻语秋有这急智的。
“姑娘，你为啥说他们是人牙子？”人群中最先发声的是个面相和蔼的大娘，有人开头就好说了。
“大娘你相信我！”说着闻语秋忙不迭挣开三人的包围，“你们说是我家里人，那我姓什么叫什么？今年多大住哪儿？”
其中一个男人眼珠一转，一把抢过闻语秋的包裹，“三丫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，这包里还有你从家偷走的钱袋子呢！奶被你气病了都…”
说着男人从闻语秋的包里拿出一个灰布袋，当场打开，“15个铜板我看看啊，倒是没少，可你咋学会偷钱了？！”
人群一下就炸开了，“这丫头张口就来啊，自己家里人都能说是人牙子？”
“还偷钱，我家小子丫头要敢干这个事儿，我给他腿打断！”
“这倒霉孩子，谁家也不富裕啊…”
那女人瞅准机会淌眼抹泪“小妹，你太伤咱们的心了，跟我回去和奶认错吧…”
闻语秋心头一惊，她包里压根一分钱都没有！所有的钱都被她放在里衣的夹层里了，这些人牙子真是险恶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手脚。
“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！”
不等指指点点的人群散去，闻语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，眼泪汪汪道“你们配合起来骗大家是我家里人，那我问你们我是长发还是短发？！”
闻语秋包的严严实实还真看不出来头发长短，三人一时被这奇怪的问题难住了，并没言语。
“说呀，我不是你们妹子吗？我头发长短你们都不知道？”闻语秋挨近最先发声的大娘，“他们真是人牙子，我没说谎，那钱也不是我的…”
人群看向三人的眼光有些狐疑，这么个问题哪至于支支吾吾这么久？
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男子急道“三丫，你这啥问题，当然是长发了！”
“你确定？”闻语秋紧追不放。
他的同伙扯了一把这个蠢货，“也可能你自个偷偷剪短了一些，少说废话，跟我们回去！”
三人见势不妙去拉扯闻语秋，恶狠狠地瞪着大娘和旁边的路人“我们自家事，少操那闲心！”
拉扯中闻语秋一把拽下自己的头巾，赫然是一头齐耳短发！
刚刚被推开的大娘立马拉住闻语秋不放手，“丧了良心了，还真是人牙子！大家伙儿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！”
人群涌动盯着三人，想到自己差点就信了这三个人牙子的话害了人，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后怕，人牙子这样歹毒狡猾，以后自家的孩子被拐有这样的机智和运气吗？
大娘又添了把火，“放你娘的屁！这是剪短些吗？再说现剪的头发哪能长这样齐整？”
“抓住他们！”
“我隔壁家小子就是被拐的，可怜他爷哭瞎了眼睛，到死都念着孙子…”
“不能放过人牙子！”
两男一女暗暗叫苦，今天是栽了个跟头，也怪他们太心急，城门口动手太显眼了些，几人对了个眼神，准备分散溜走。
“警察来了！”
耽搁了这一会儿，城门已经开了，看见人群的骚动，巡逻队提枪赶过来。
躲在人群里的黄牙胖子见势不妙早就溜了，留下三个倒霉蛋被巡逻队带走。
人牙子好哇，人牙子比这些苦哈哈们油水多的多，巡逻小队长压根看都没看闻语秋一眼，押着人就走了。
人群都散开了，重新排队进城赶集，闻语秋从大娘身后钻出来，“大娘，多谢您，要是没有您慧眼，今天我肯定就被拐走了。”
大娘摆摆手，“丫头，大娘也不是吃干饭的，你这一看就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的，外面坏人眼尖的很，不找你下手找谁？早些回家去吧。”
再三谢过大娘，不敢再在城外多耽搁，闻语秋也进城去了，安南县城内，还有人等着她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