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做那个梦了。梦里，还是高三那一年。
因为那天有校级篮球赛，操场上挤满了女生，把篮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程皓是校队的前锋。也是那三年，所有龙城高中女生的白月光。
“小班长，你给我带水了吗？”
中场休息，浑身是汗的程皓跑到我面前，当着那么多要给他递水又不敢跟他说话的女孩子，抢过了我手里的矿泉水。
“你别害我啦，这是我自己喝的水好不好！”我是真的害怕啊，我怕我怕明天被人堵在厕所扯头发。
程皓一口气喝掉半瓶，笑着揉乱了我一头齐耳短发。把瓶子扔给我，又回身上场了。
我抱着那半瓶水，明显觉得周围的目光，如刀子一般，要活剐了我。
叶灵说的没错，我就是那个，人肉挡箭牌！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？大概就是高一下学期他转学过来，我作为班长管他纪律的第一天起吧。捉弄我，就成了他的日常。
无数次，骑着单车的少年每次都要从我身边疾驰而过，顺走我手里的牛奶、油条、茶叶蛋……
无数次，课间我和别人讨论问题的时候，他偷偷移走我的凳子让我摔个四仰八叉……
无数次，在我要上厕所的时候，堵在女厕门口，说有数学题要请教我，不讲解完不让进……
“你是不是有毛病？”是我整个高中生涯对他说过最多的话。
我俩被举报早恋，进了教务主任办公室。据说举报我们的多达两百多人。我极力否认，教务主任苦口婆心，他云淡风轻：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？
对啊，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。他除了欺负我，没有半点事情是喜欢一个人会做的事。但是那些年，我还是偷偷的幻想，有些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的方式，就是以欺负她开始……
所以后来，他说他爱上了别的女孩，我不信。
我考上了他考上的大学，跟他成了校友。延续着高中时候的追逐打闹，我以为我们会水到渠成的在一起。就算他是天上月，而我近水楼台。
直到，那个女孩子的出现。我才知道，他喜欢的，从来不是我这样的类型。备胎永远是备胎。选择是会输给心动的。
就像努力在天赋面前一钱不值。
我是他的努力，而她是他的天赋。
她的出现，截取了我所有的光。她几乎不费摧毁之力，就让我们变成了相见应不识的陌生人。
“小班长，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！”这是他唯一一次的表白。
在喜欢前面，加了应该。
“小班长，我要回到她的身边去，她没有我会死的。我可能错了，你能原谅我吗？”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程皓，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啊？
你不喜欢我，为什么在知道我不吃蛋黄的时候，一下吃掉了两个我不吃的蛋黄，噎得自己差点去医院。
你不喜欢我，为什么在我回家路上被小混混围堵的时候冲上去打得自己挂一身彩？
你不喜欢我，为什么整个高中和我形影不离，让全世界都以为，你喜欢我？
……
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，为什么先要离开的也是你。
你说你怕她死，那我呢？
……
我不知道我已经泪流满面，泣不成声，但是我仍然在梦里。
“醒醒，黎念苏，醒醒……”
是林慕琛的声音，他怎么会在这里？我迷迷糊糊看到一道光圈，光圈里的人影忽隐忽现，我看不清……
我终于从梦魇中醒了过来，但我还是在哭，抑制不住的那种，满腹的委屈像被打开了闸口，倾泻而出……
林慕琛的脸近在咫尺，我才发现我使劲拽着他的领口。他的脖子和手背上都有被我抓伤的痕迹。
我吃惊地松开他，强行平复自己的情绪：“对不起……我做噩梦了……”
他直起身子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。
我看了一眼周围，发现我在医院里。这时我才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的刺痛。
“我怎么会在这里？”我边问边回忆，猛地想起白天发生的事，急忙问：“那个搬运工怎么样了？”
林慕琛在凳子上坐下来：“还好Jason处理的及时，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。不过他的家属比较紧张，报了警。现在Jason在警局配合调查。”
“那沈总他没事吧？”我想到沈晋初踩着一堆玻璃挖人的样子，不免有些担心。
林慕琛看着我，淡淡道：“他没什么事，倒是你，你的脸和脖子被玻璃划伤了，不过不严重。因为你一直不醒，就办了住院。”
“什么？”我一惊：“我的脸划伤了？！”我赶紧到处找手机。林慕琛把手机递给我，我抓过来打开前置摄像头看我自己的脸。贴着纱布也看不清具体情况。
“医生怎么说，会不会留疤啊？”我求救般看着林慕琛。
他面无表情道：“不会，轻微划伤而已。脖子那条深一些，但是也不严重。”
我满是怀疑地看着他，怕他只是安慰我。
“你昏迷的时候有个电话过来，是你的朋友叶灵。她说她等一会会来看你。我等她到了再走。”
叶灵回来了？我算算日子，也差不多，她说跑完这一轮可以休息一周再进新的组。
我兀自想着，林慕琛修长的手指伸过来，拿走了我的手机。
“你干嘛？”我下意识去抢。
他另外一只手掏出他自己的手机，拿我的手机拨打了一下他的手机。
“这是我的私人号码，你昏迷的原因不是很清楚，虽然医生检查下来的结果是没事，但是如果有什么后遗症，公司还是会对你负责的。所以有什么问题，这个号码可以联络到我。”说着，他把手机塞还给我。
“哦。”我看了一下号码，当下存了一下通讯录。
一时无语，气氛有些尴尬。我假装玩手机：“林总，要不你先去忙吧。反正叶灵等会就来了。”
“你做你的事情，当我不存在就行。”他依然淡淡的口气。
额，你这么高大的一只杵在这里，我很难当你不存在啊。我在心里嘀咕。
“……吃个苹果吧！”他说着，拿起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苹果和水果刀，开始削苹果。
听着沙沙的削皮声，我偷偷看他，细碎的刘海垂荡在额间，让他看起来乖巧的很。他胸前的衣服上有明显的血渍，我想应该是我昏倒的时候蹭上去的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，人家这衣服肯定很贵吧。
“对不起，把你衣服弄脏了。”我有些抱歉。
他抬头看看我，又看看自己的衣服。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：“肚子饿不饿？要不要吃点什么，我叫刘叔去买。”
他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，现在应该过了晚饭点了。我看了下手机时间，已经快十点了。
“都这么晚了！要不……”我刚想让他回去，门突然被推开。叶灵带着一个人冲了进来。
“念念，你怎么样了？”
我看见我妈一脸慌忙地扑了过来，抓着我上下查看。
“妈妈？你怎么来了？”
林慕琛听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站了起来，听到我喊妈妈，他整个人像被雷击一般站在那里，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……
我无解地看着林慕琛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