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扶着醉醺醺的沈晋初走出别墅。时下已经是九月,夜里的风吹着有些凉意了。
一出门沈晋初便反手托住我的手臂:“怎么样?我看你也喝了不少。”
“我没事,我不太容易醉。”我边说边捂住胃:“就是没怎么敢吃菜,胃里有点不舒服。”
沈晋初看看我,把抓在手里的西服外套给我披上。他在里面喝到一半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了,领带也被他扯开了,看起来有点衣衫不整。
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笑了,他看看自己,也笑了。两个人在深夜古镇的路上傻笑,有些莫名其妙。
“走吧,带你去吃点东西。有一家我经常去的面店,这个点应该开门了。”沈晋初说着看了看表。
“啊?在这个地方你还有经常去的地方?”
“我小时候,就住在这附近啊!”
“你不是台湾人吗?”
“我爸爸是台商,我从出生到13岁以前都是在这边的。后来才去的台湾。”
当时谈话没走心,我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。
我们边走边聊,跟着他走到了一家面店前,只有一个很小的门面。招牌是深夜牛肉面馆,真是很直白的名字。
店面里没有桌子,里面的空间只够老板在里面操作。窗台就是出餐口,外面有一块可以放下来收上去的横板,就是客人的用餐台了。下面放了几张高脚凳。
“这家牛肉面夜里十二点才开始营业。经营好多年了,很好吃。”沈晋初说着跟老板打了个招呼。
老板看见他格外高兴:“阿初啊,你好一阵没来啦!”
“对啊,今天正好来附近办事,这不是不睡觉也得来吃您这口面条么。”沈晋初说着拿湿巾给我擦了一下台面,扶我坐上了那个高脚凳。他个高腿长,直接坐就行,我却恨不得用爬的。
“这凳子会不会太高了点。”我有些尴尬地吐槽。
“不懂了吧,这个凳子的浪漫点在于让男朋友抱你上来哈!”老板边笑边伸指点点沈晋初。
我愣愣地看看沈晋初,他笑而不语。
不一会,老板就给我们上了两碗牛肉面。刚喝了一肚子酒,在这冷飕飕的夜里来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,确实让人上头。
“怎么样?”沈晋初看我吃了一口。
“唔——好吃。汤也好喝,很清淡。”我一只手忙着往嘴里送,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。
有点烫嘴,一下溅我一嘴油。沈晋初很自然地伸手抽出一张纸巾,给我抹去了嘴上的油渍:“慢慢吃,又没人和你抢。”
我看他,他的笑容疲惫又温和,和白天凶我的时候判若两人。
“看着我干嘛,面要坨了。”
我忙低头吃面。真的是,我什么时候能改掉直勾勾看帅哥的毛病。
“等会就送你回家睡觉,今天就不用上班了。”
“谢谢总经理。”我想想不对:“可是我们都喝酒了,谁开车啊?”
“我预约了代驾了。”沈晋初扬了扬手机。
“这么晚都有代驾?”
“总有人在吃别人吃不来的苦啊!”
“也是,这样才能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钱。”我接上他的话。
沈晋初揉揉眉头无奈地笑笑,我看得出来他很累,面也没吃几口。反倒是我都吃完了。
啊,我真是猪。
“吃饱了?”
我点点头。
“那走吧,代驾在车子那里等了。”
“好!”
我穿着他的外套,跟在他身后。他衣服上有淡淡的烟草味。今天席间我有看到他抽烟,一种很细的烟,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,萦绕的烟雾间清俊的轮廓忽隐忽现,他在人群中笑,但那笑意虚浮,不达眼底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和地上被月光拖长的影子,也不知怎么的,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沈晋初,格外的落寞……
我在住所睡了一天,是的,整整一天,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。我看了下手机,除了一些公众号的垃圾信息,还有一条Jason发来的信息:“辛苦了,早点休息。”
我看了下时间,是早上送我回家后发的。
“放心,满血复活。”我给他回了一条,并发了个笑脸。
他没有再回。他好像对我的示好永远都是点到为止。
这种套路如果换到一个普通男人身上我会直接定义对方为渣男。但是现在,对方是我顶头上司,是优质单身男青年,我还能说啥?
我只能告诉自己,敌不动,我不动。不是男女友谊赛,就是男女对抗赛。而我,绝不处于被动。
一转眼,我在销售部待了也有小半个月。除了上次的酒局我没有再接触到客户。反而更像个跟单,协助着产线的交货情况。
因为最近老是出现客户退货问题,沈晋初很多时间都在产线监督生产管理。张罗着一群专业的技术骨干在那研讨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问题。
这天,产线入库了一批货可以安排发货,我正好借口去派发货单,其实是去仓库找姐姐们瞎聊天。
在那喝茶吃东西混了半天,看看时间出来的有点久了,我忙结束聊天准备回销售办公室。
走出来就觉得外边闹哄哄的,像是两个人在争吵,用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,听也听不懂。
我走到打包那边就看到一个工人一边嚷嚷一会摆手,怒气冲冲地上了叉车。我正转身问在打包的张哥怎么回事。就听得身后哐当一声巨响,张哥瞪着两眼珠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身后。
我转身一看,就见那位工人直接把叉车叉起了一木托盘的原片撞墙上去了,原片全爆开了,倾泻下来压倒了一个经过的搬运工。他整个人都被原片的碎片覆盖住了。
可能太突然了,都没有听到他在碎片底下的动静。我下意识跑过去想帮忙,但是那名叉车工人太慌了,没头脑地驾驶叉车往后退了一些,本来还没有完全掉下来的原片在他的这番骚操作下,再次倾泻下来,直接炸开。几片玻璃碎片直奔我身上而来。我赶紧停下了脚步,只觉得脸颊和脖子上一凉,像被什么咬了一口。
听到巨响,产线有些工人出来查看究竟,还不知道原片下有人。我和张哥赶紧挥手:“下面有人,快快……快救人……”
随着我的喊声,我看到沈晋初从人群中跑出来,他看了一下现场情况,直接脱掉了身上的西服,团在手上当工具拨开堆在那人身上的玻璃。一边拨一边喊:“快让医务室的人过来,把救护车也开过来。”
我一直听说厂区的医务室直接停着一辆自用救护车,没想到是真的。
还好第一次掉下来的碎片不是特别多,沈晋初没拨几下就看到下面的人了,看清楚情况后,他明显愣了一下,脸色更严峻了。
他甩开西服直接用手捂住了底下那人的脖子处。我走近一看,只见浓郁的鲜血从他的五指间冒出来。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,地面上也慢慢被染红。怪不得这个人不吭声,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。
血腥味越来越浓郁,我的视线开始模糊。记忆里有人仓惶的尖叫,刀子切开皮肤的触感,喷薄而出的红色……我只觉得脸上、脖子上凉凉的。
我看到沈晋初抬头看我,眼神又是惊讶又是担忧。但是他的身影开始晃动,越来越远……
仿佛谁抽走了我最后一点力气,我直直地往后倒去。在失去知觉之前,我闻到了林慕琛的味道,那若有似无的香水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