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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明月知晓时间有限,长话短说。

首要任务是将母子三人解救出来,隔开双方。其他家务事,待尹金明归来再做处置。

张法音略作思索,提议道:“倒也不必返乡,晁娘子母子三人可择善地而居,寺庙宫观,只要是正派地方皆可。”

以前女人遇到绝境只能一死了之,但自从道教兴起,佛教东传。女人们就还有一条稍显体面的退路。

信道礼佛,打着信仰祈福的主意,没人敢拦着。

若晁瑜英的钱帛细软被收缴了,祝明月等人帮她出了这几个月的香油钱又如何。

祝明月盘算,她名下正好有一座现成的道观,但五庄观处于保密状态,外人万万去不得。

不知道大慈恩寺的住宿费怎么算,杜乔当初好似是八百文,不知道这两年涨价了没。

张法音稍作停顿,缓缓道:“其实,还有一个更佳的去处。”

刘兰芳急问道:“张娘子,是哪里?”

张法音目光转向祝明月,“医馆。”前提是靠山硬,不怕事。

济生堂可以接收住院病人。

这其实是一条草蛇灰线的计策,人住到寺庙宫观理由五花八门,但住在医馆只有一种可能,变相坐实尹家不慈不悌。

祝明月爽快应允:“没问题。”

她正好有一座医馆。

其实还有一个选择,张法音没有提及,那就是接纳晁瑜英母子三人住进小院,左右现在家中都是女眷,不用避嫌。

但尹家不是省油的灯,若找上门来平添是非。祝明月性子刚烈,两相冲突起来,难免在尹金明心中种下嫌隙。

梅春儿双手合十,“这般就好,只要等到明年班师,尹中候回来便成。”

刘兰芳眉头紧锁,满心忧虑,“可那时候又能怎么办?”

生父继母一个孝字压过去,尹金明要么忍,要么当牛做马满足他们的胃口。

张法音轻笑一声,淡然说道:“这还不简单。”

转头问祝明月,“那位尹中侯性情如何?”

祝明月只能说自己的初步印象,“还算是个明白人。”

张法音再问梅、刘二人,“尹家在故里可有宗族依靠?”

梅春儿点了点头,“有,从前听晁娘子提过几嘴家中远亲。”

张法音淡然道:“这种事比得就是谁豁得出去。”

料想尹金明对宗族同样心存怨气,但远比不上对家中。

“明年尹中候带家人返乡省亲,只管向宗族透露,家人再不安宁,他就辞官归田,侍奉双亲。”

刘兰芳不解,“这岂不正中尹家下怀,他们就是看不得长房好。”

张法音慢条斯理解释道:“你们恐怕低估了七品官对庶族的影响力,尹中侯若青云直上,可以带领整个家族改换门楣。”

“只怕他这句话刚说出口,族老就会哭求他以前途为重,家中琐事只管交给他们打理。”

父母用孝道压制尹金明,尹金明反过来用宗族逼迫他们。

以前宗族不帮是因为他没价值,但现在他有了,是他们够得着的最有价值的依附对象。

刘兰芳想起李西村的里长,心心念念段晓棠回乡探亲,那还不是同宗,只是临时落户的外姓人。

梅春儿身躯不由微微一颤,“这么简单!”

困扰尹金明夫妻小十年的问题,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解决了!

关键是体面!

祝明月一语道破天机,“当你好了,身边都是好人。”

张法音补充道:“尹中侯自然可以做个好人,出资修缮祠堂亦或捐上几亩祭田。”面子功夫做足。

“但最要提防的是,家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家乡横行霸道,若觉得仅依靠宗族不够,还可以把岳家和舅家拉进来。”

相互监督,主要起一个通风报信的作用。

万一有作奸犯科之举,相信尹金明会很乐意杀回去“大义灭亲”,树立起自己的名声。

秦本柔思量几分,“好像没什么问题了!”甚至可以说是绝掉大部分后患。

祝明月从前以为杜乔那份质朴中的人情练达是天赋异禀,合着是遗传啊!

梅春儿和刘兰芳已经是五体投地,难怪说人要多读书呢!

现在她们不想张法音只教识字写字,能不能顺道教孩子一些人情世故。

张法音干脆利落地解决一桩难事,半点不居功。拍拍裙子优雅起身,“我回去检查孩子们的书写了。”

秦本柔紧随其后,“我回去看看午食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

祝明月考虑了一番需要的道具和工具人,站起身来,“走,我们去看看晁娘子。”

刘兰芳偶尔听家里孩子读书,也学会了几个新词,“不是那什么计议吗?”

祝明月抚平襦裙上的褶皱,“时间不等人。”

冲门外吩咐一句,“万一放学的时候我们赶不回来,陈娘子,麻烦你送图南她们几个回家。”

陈娘子微微颔首,轻声应允,“好。”

三人乘坐马车到尹家附近。

刘兰芳轻轻掀开车窗指点道:“尹家现在住了上下十几口人,用水量颇大,晁娘子光是挑水便要耗去大半日光景。”

祝明月重复道:“十几口人。”

尹家除了门子,就只有一个打理杂物的嬷嬷,上下加起来总共五口人。小的小,弱的弱。

难怪过去压得晁瑜英翻不得身,让晁家只能抢人。

祝明月转头看向身后带来的几个家丁,有点不够用了。对两人说道:“麻烦把你们家里的男丁、媳妇叫来搭把手。”

刘家、李家都看不过尹家的行径,只是碍于种种缘故,不能直接发生冲突,但搭把手不难。

刘兰芳甫一下车,便见尹府大门洞开,晁瑜英挑着一副水桶踉踉跄跄出来。

挑空桶都如此费劲,何况两桶满当当的水。

刘兰芳连忙招手,晁瑜英顿时警觉起来,快速扫了一遍周边情况,确认身后没有尹家人,方才慢慢挪过来。

临到马车前,晁瑜英见到祝明月,眼中交织着哀伤与羞愧,强忍情绪转过头去,低唤一声“祝娘子。”

祝明月看如今的晁瑜英,身披单薄的寒衣,发丝如蓬草般散乱,面容与双手皆失血色,显得凌乱且无助,哪里还有往昔的温婉娴静。

祝明月挥手让刘兰芳等人赶快回去搬救兵,示意晁瑜英靠近些。

语气笃定道:“你家的事刘娘子她们都同我说了,你继续忍下去,不过是娘仨一块赴黄泉。”

晁瑜英满脸愕然难以置信,虎毒不食子。她以为她忍了,就能保全尹金明的名声,维护儿女周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