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认母子平安,众人纷纷告辞离开,只有一位俞家嫂子留下帮忙料理家事。
武家姐妹俩走在后面和陈灵芝耳语几句。
靳梅英与王玉耶并肩而行,问道:“你刚才怎么想到那个主意的?”
王玉耶轻笑一声,无所谓道:“夫婿不靠谱,自己可不得多思量两分么。以前就想过我若有个万一,我的孩子怎样才能平安顺遂过一生。”
那是她痛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孩子,如何割舍得下。
靳梅英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,追问道:“什么办法?”
王玉耶调皮地眨了眨眼,神秘兮兮地说:“不告诉你!”
祝明月回到小院时,天已经完全黑透,既像逃离黑暗,又似重新走入了黑暗。
进门那一刻,整个人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,显得疲惫不堪。
戚兰娘迎上来将人扶住,关切道:“范大夫人生了么?”
祝明月叹一口气,“母子平安。”
戚兰娘庆幸道:“幸好,幸好。”
孰料祝明月还有下半句,“中间差点难产。”
赵璎珞惊讶道:“怎么会呢,不是一直都说的她怀相很好吗!”
祝明月今日不知叹了多少气,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中途孩子脚先出来,正胎位费了不少功夫。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,哪说得清楚。”
祝明月转身对在门外的吕嬷嬷吩咐道:“烧水,准备浴桶,我要泡澡。”
戚兰娘本想劝阻,担心她这会泡澡会着凉,但看到祝明月那疲惫不堪的神色,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。
将近半个时辰后,祝明月长发挽在头顶,躺在半人高的松木桶内。赤裸在外的肌肤在烛火映衬下,莹润的光辉伴随着阴影。
寒冷的冬日,热水与肌肤紧密接触,最是消疲解乏。
璎珞在门外故意调侃道:“祝娘子,需要搓澡服务吗?”
祝明月笑道:“谢谢美女,不需要!”
赵璎珞喋喋不休道:“你说你,大晚上泡什么澡?”
祝明月身体微微下滑,双手搭在桶沿上,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敲打着木桶,“五庄观快开门营业了,我不得沐浴斋戒么!”
至于内心深处到底作何感想,只有祝明月自己明白。
赵璎珞隔着门甩一甩衣袖,打趣道:“那你最该吃两天素!”
祝明月玩笑道:“两相比较,还是沐浴更容易做到。”
吃素,绝不可能吃素的!
祝明月没说假话,因为第二天,她就乘马车去花果山,参加五庄观的落成典礼。
晨光初破晓,观内已是一片热闹景象。道众们身着素袍,手持法器,步履轻盈,穿梭于殿堂之间,忙碌而有序。
至于这些所谓的“道众”,既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,也不是向道之人,只是祝明月送来道观的杂役,穿上道袍充面子而已。
玄灵一番试探下来,全是祝明月签下的死契奴仆。
观外松柏苍翠,石径蜿蜒,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众与文人雅士……那也是一定没有的。
参加典礼的除了参与五庄观建设的匠人外,就只有程珍玉和赵大夫爷孙。
玄灵平生第一次做观主,别说同行捧场,现场向道的除了他,就只有半个明玉。
这一次,他对祝明月所说的“一切从简”有了深刻的认识。
假如这不是一座道观,而是工坊就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人生第一次,玄灵还是竭力想让场面正经些。
午时三刻,典礼正式开始。随着一声悠长的钟鸣,观内顿时安静下来。
玄灵身着崭新的锦绣道袍,手持拂尘,缓步而出,立于观前广场之上。
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,“今日吾等在此,共庆五庄观落成之喜。此观之建,非为一己之私,乃欲借此圣地,弘扬道法之精髓,普渡众生,导人向善。愿此观能成为一方净土,护佑百姓安宁,风调雨顺。”
言罢,玄灵挥动拂尘,引领众道众及来宾,依次步入观内。
只见大殿巍峨,金碧辉煌,供奉着三清祖师之像,香烟缭绕,庄严肃穆。众人虔诚礼拜,祈求祖师庇佑,福寿康宁。
法会自然是没影子的,一个半道士支撑不起诵经、打醮、舞剑、抚琴等等场面,除非他们师徒俩会分身。
于是接下来就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节目——吃席。
从山下田庄借来的厨子,人力背负上来的酒肉菜蔬,经过精心烹制,成为了一顿难得的美味佳肴。
由于五庄观刚刚新建完成,桌椅不足,于是在周木匠的指点下,众人将各种木板拼接在一起,在观前形成了一处长桌宴。
今日玄灵是主角,独坐在长桌宴的一头,两边分别是祝明月和赵大夫。
玄灵举杯起身,慷慨激昂地说:“良辰吉日,共贺五庄观落成。”
其他人也纷纷起身,齐声高呼:“贺!”
在祝明月的手下做事,工作日里是不可能喝醉的,只能浅尝辄止。
但油水管够,各个吃得不亦乐乎。
李匠人等匠人吃饱喝足后,向玄灵师徒二人恭贺一声,便继续下山干活去了。
五庄观虽然建完了,但这座山头的工程还没完,顺着小路往下走一段,另一处平地上正在建一处院落,名曰清风苑。
祝明月日后来山上祈福,便会落脚在那处别苑。
玄灵转身注视大门两侧的对联:长生不老神仙府,与天同寿道人家。
暗道这与他有何干系?
再望向山下,清风苑卡在上下山必经的道路上,周边的围墙一落成,外人再难以进出。
从此后,这座道观,或许会成为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。
清风明月就是他下山的拦路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