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从没人用列巴和锅盔做祭品,因为这是段晓棠带来的新玩意。
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,双手紧攥着衣襟,眼神中闪烁着光芒,“遵命,属下即刻去筹备。”
挑品相最好的送来。
不,他要亲自做。
诸多将官再度祭拜时,看见两样眼熟的东西。
谁不说吴越是孝子呢,他真懂吴岭。
范成达紧随其后,送来以前常吃的军粮,担心吴岭在地下不习惯新口味。
转头温茂瑞就发牢骚,“我日后若是生荣死哀,就把这两样供在灵前,再加上炒面。”
“若是普普通通,什么好吃供什么。”
此言一出,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。大家纷纷议论起来。
干粮组合无需再言,说得都是自己想要的供品。
左右不是战前,算不得插旗。
靳华清轻声说道:“我要老家的果子和糕点。”
范成明豪气道:“给我来十斗地瓜烧。”
靳武笑道:“要不要放点迷药,帮你把那些小鬼迷得五迷三道。”
范成明骂着拍了他一下,“那是给我喝的。”
冯睿达提着一个麻布袋子进来,见众人说笑得热闹,问道:“说什么呢?”
靳武:“说日后想要的供品。”
冯睿达轻嗤道:“依我看,拿仇家的人头供最好。”
众人一时无言,因为冯睿达说到做到,他真这么干,绝非虚言。
冯睿达身后跟着李弘业,小郡公的冬令营就是去不同军营体验生活,左右武卫无缝衔接。
至于李君璞做出这个决定时经历了多少挣扎,外人无从得知。
冯睿达用脚踢了踢脚下的袋子,“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。”
范成明从袋子的轮廓判断,里面似乎是个圆滚滚的东西。
确定没有危险之后,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袋子。当看清里面的内容时,不禁兴奋地喊道:“红薯。”
冯睿达笑道:“特意去找白八要的。”
南衙将官寻白智宸要红薯,一般都会给,因为这些人都是拿来解馋,吃进肚子里。
若是本地人,白智宸就会推说,今天没捡到。
范成明站在中间振臂一呼,“烤起来,烤起来!”
温茂瑞看着满满一袋的红薯有些犯难,“全烤了?”转头看向段晓棠,“将军,有没有其他吃法?”
杏花村的主打产品地瓜烧,而地瓜其实就是红薯,段晓棠会不知道怎么整治吗!
段晓棠还真知道,问道:“弘业想吃什么?”
李弘业诚实地回答:“甜的。”
范成明捂住脸,“这孩子,饭喂到嘴边都不知道吃。”
红薯本就是甜的,生吃也是甜的。
殊不知,甜上还能更甜。
段晓棠冲门外喊道:“学海,把我的锅和调料箱拿来。”
将官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,各自在火堆旁埋好红薯。
段晓棠不紧不慢地将红薯洗净去皮,切成均匀大小的块状。
锅中热油,待油温升至恰到好处的温度,红薯块缓缓滑入油海,瞬间被金黄色的泡沫包裹。随着“滋滋”作响,香气四溢,红薯块在油锅中逐渐变得金黄透亮。
红薯炸好后,盛装到一旁备用。
锅中糖与清水正在上演一场甜蜜的交融,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熬。
段晓棠全神贯注,用铲子轻轻搅动,直至糖浆由透明转为琥珀色。
铲子轻轻提起,粘稠度恰到好处,能拉出细长的丝来。
将炸好的红薯块迅速倒入熬好的糖浆中,快速翻炒,让每一块红薯都均匀裹上一层晶莹剔透、甜而不腻的糖衣。
将裹满糖衣的拔丝红薯盛出,摆放在白瓷盘上。
一道色香味俱全、甜而不腻的拔丝红薯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。
孙安丰惊讶道:“这就完了!”
看完全程,感觉我也会做了!
段晓棠递给李弘业一双筷子,“尝尝看好不好吃,小心烫。”
李弘业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红薯,糖丝缠绕其间他轻轻一拉糖丝便断开了。
在嘴边小心吹吹,方才放进嘴里,轻嚼几下,红薯外皮微焦而内里软糯,入口即化,甜而不腻。
更妙的是那缠绕其上的糖丝,轻轻一咬,便发出轻微的“咔嚓”声,随即化为一缕甘甜,缠绕舌尖,久久不散。
李弘业仿佛衔蝉奴被撸毛后的反应,连眼睛都弯成月牙,发出满足的咕噜声,“真好吃。”
顿时四五双筷子一齐落下,充分体现将官们于射箭一道上锻炼出来百发百中的手艺。
冯睿达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没吃上几口盘子就已经空了,无奈地喊道:“怎么就没了!”
老子辛苦带来的红薯,还没吃饱,就没了。
温茂瑞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布袋,里面还有几个红薯。
靳武会来事,“段将军,能再做一锅么。我们来削皮。”
段晓棠爽快地答应了,“行,削吧!”
范成明眼睛落在火堆旁的灰堆里,琢磨现在把烤了一半的红薯挖出来行么。
一群将官虽然不似段晓棠热爱庖厨事业,但千锤百炼锻炼出来杀人刀法,用在削皮切块上还是够用的。
这帮人很快就把剩下的红薯全给“霍霍了”。
段晓棠如法炮制,重新做了一锅,只是这一锅,比第一次量更多了。
拔丝红薯刚出锅,段晓棠连忙道:“等等。”
在碗里盛了几块,递给李弘业,“这是你的。”
小孩爱甜腻,但正值换牙期,还是应该节制些。
再说也是担心他一个小孩子,抢不过这帮牲口。
范成明连忙道:“我也夹点。”
见众人怒目而视,讪笑道:“我去其他地方吃。”
范成明分了一大碗拔丝红薯,再从灰堆里扒拉出来两个烤红薯,挥一挥衣袖自个吃“独食”去了。
门一关,谁知道是他吃了,还是吴越吃了呢。
世人对孝行的要求逐渐妖魔化,仿佛只有“自苦”才能体现孝心。
拔丝红薯没有肉,用的也是素油,食材是山上“捡”的野果,如此不值价的东西,偏偏因为一丝甜味,就被归为享受一类。
享受,是守孝期间万万不该有的行为。
没让吴越身着单麻衣,日日在灵前嚎哭,夜夜在草棚里入睡。
在卫道士看来,已经是莫大的宽容。
冯睿达紧随其后,也用碗扒拉。
众人敢怒不敢言,谁叫他官高呢。
面对众人如炬的目光,冯睿达淡然解释,“给我兄弟带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