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君璞连吃带拿,没有丝毫愧色,“多谢!”
段晓棠送叔侄二人回馆舍,一路缓步消食。
顶着红扑扑的小脸,李弘业说起他在云内的经历,“河边有很多鸟,乌鹳、白鹳、琵鹭、塘鹅、麻鸭……”
有些名字段晓棠听得陌生,直觉很刑,问道:“你都看见了!”
李弘业笑呵呵道:“都吃了!”
段晓棠似笑非笑道:“味道如何?”
李弘业摇了摇头,一脸认真地说道:“没烤鸭好吃。”
段晓棠暗道,没有经过驯化的鸡鸭鹅的美味,是它们的福气。
只交代一句,“一定要煮熟啊!”
这时候提野生动物保护,太过遥远和空洞。
三人边说边走,不久便回到了馆舍。
李君璞忽然道:“我完善了一部分书稿,你有兴趣看看吗?”
段晓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:“看!”
谁不看谁是孙子。
她竭尽平生的文学素养,也得看明白。
叔侄俩住在隔壁,李君璞只交代一句,“弘业,去洗漱准备休息。”
两个大人显然是打算不休息了。
恰时冯睿达和人勾肩搭背带着一身酒意进来,见人回来,质问道:“二郎,你们去哪儿了,害我喝酒都找不到人。”
他起床,叔侄俩就不见了。
李君璞淡定道:“吃饭。”负手问道:“你们去哪喝的酒?”
其他人果断地溜了,徒留冯睿达在原地应对审问。
冯睿达挠挠头糊弄道:“就在外头。”
段晓棠闻言挑眉,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。
如果是一般的请客吃饭,段晓棠更倾向于酒楼食肆,因为不用洗菜煮饭,不用收拾杯盏。
但时人只觉得在自家方便,外食没有人情味。
冯睿达定是把人拉到外宅去了。
这种情况下,不管冯睿晋还是李君璞都不会去。
否则他们怎么挺直腰杆子教育冯睿达做人,或者说回长安怎么在王玉耶面前做人。
沆瀣一气,蛇鼠一窝?
道德制高点,必须站稳了!
冯睿达见两人先前同时往屋里走,问道:“你们要作甚?”
快宵禁了,该是提脚归营的时候。
李君璞言简意赅道:“看书。”再问道:“你要看吗?”
冯睿达本就是个混子,对书本毫无兴趣,转念一想是什么书,立刻改变了主意,“看。”
他作为家属,必须先睹为快。
这可是给亲爹攒功德的大事。
三人围坐在屋内,李君璞从行囊中取出书稿,细心地将它们拆分成两份,分别递给段晓棠和冯睿达。
段晓棠先看一眼书稿的厚度,再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,估量难易程度。
当即冲门外道:“学海,找馆丞开几间屋子,再让人回营里报信,说我今晚在这儿住下了。”
曹学海:“是。”
段晓棠补充道:“再准备些茶点。”
今晚注定是持久战,必须补充能量。
冯睿达抬眼窥一眼李君璞的神色,毫无所动。
没良心的,区别对待。
李君璞唤人进来,将蜡烛点亮,只要钱帛赏赐给够,就算想把整间屋子点满蜡烛都行。
熬夜,段晓棠擅长;但熬夜看书,就有点难为人了。
冯睿达眼睁睁看着段晓棠一时半刻间,在椅子上扭成一个麻花。
现在已经进化到横坐在椅子上,背靠扶手,腿搭在另一侧上。
想再变化时,被李君璞轻咳一声阻止。
段晓棠叹息一声,“你不懂,读书就要找最舒服的姿势,才能看进去。”
“想念我的懒人沙发!”
冯睿达已经觉得自己够没有正形了,今日顿觉自己居然还算坐姿端正。
至少他是坐着的,虽然歪了点。
冯睿达看着手稿上的文字,都不敢认里头高深莫测的是亲爹。
说实话,他对冯睿用兵之法知之甚少,远不如对他的“脚”更熟悉——因为那是他最常用来教训自己的工具。
冯睿达是迷茫和陌生,段晓棠则是抓狂了。
段晓棠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都是颤抖的,“这个‘章’,为什么每次写到他,都那么难懂!”
李君璞淡淡道:“他用兵本就如此,不喜显山露水,但一击致命。”
段晓棠质疑道:“但你作为书写者,该考虑下读者的阅读水平。”
李君璞有理有据,“我不负责开蒙。”
开大招嘲讽段晓棠的文化水平。
听得冯睿达肩膀一抖一抖的,但又不敢笑出来,怕两人把他丢出去。
又找到一个优势点,他比段晓棠有学识。
两个学渣抓耳挠腮将各自的部分看完,再交换过来。
段晓棠不知道是经过密集的文言文拷打后,阅读水平直线攀升,再看侧重冯晟的部分,竟然觉得没那么难懂了。
冯睿达表现则不妙了,早该散干净的酒气的又涌上来,整个人头昏眼花。
切身感受段晓棠当初对杨章是个文化人评价的暴击。
李君璞起身去旁边剪灯花,段晓棠指着一行字,问旁边的冯睿达,“冯四哥,令尊这句话是何意?”
冯睿达翻个白眼,“我要说我不知道,你信么?”
段晓棠难以置信道:“往常不说两句吗?”
你们不都子承父业了吗?
冯睿达直白道:“我爹就给我留了官爵家产和一副好身板,其他的没了。”
哦,再加一群不省心的亲戚。
凡尔赛得让人想哭。
冯晟过去教过,奈何冯睿达左耳进右耳出,未曾入心。
那些手稿,如果不是李君璞要,只会放到箱子里吃灰。
此时再看相似的文字,没有回想起半点父子间的温馨,光记得挨的揍和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