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人入席,唯有李君璞的席位前,一柄精致的酒壶静静地摆放着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其余四人面前则是热气腾腾的荞麦茶,散发着淡淡的麦香。
李君璞提起酒壶,殷红的酒液如同细丝般缓缓落入洁白如玉的酒杯之中。不同于常的颜色,也不多言,仰头一饮而尽。
方才道:“先以为是兰陵酒,没想到是葡萄酒。”
葡萄酒和牛排是固定搭配,但谁说它不能配牛肉火锅呢。
段晓棠:“杏花村新酿的,等你回长安,往后能喝到八二年的陈酿。”
李君璞不知道那是一个梗,“人生七十古来稀。”
品呷道:“有点甜!”
李弘业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,眼巴巴地望着,“二叔,我尝一点。”
李君璞将酒壶递过去,不忘叮咛,“不许贪杯。”
不建议小孩饮酒,但在北方饮酒暖身是常事。
不然庄旭为何千里迢迢从杏花村带货。
在李君璞看来,葡萄酒和甜饮子没区别。
段晓棠问道:“要不换壶酒?”
李君璞摇头道:“不必。”
左右他一个人喝酒,喝什么都没差。
林婉婉盯着铜锅,兴奋道:“锅开了,下肉,下肉!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。
段晓棠手执筷子,熟练地将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片与圆滚滚的牛肉丸投入锅中,又趁机在两边锅底各添了几根泡发得恰到好处的黄花菜。
等待的间隙,众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长安家中的琐事。
林婉婉以李弘安为引子,开起了玩笑,“安儿现在能耐了,一里地活动下来,能耗三个大人。”
李君璞不解,“这是何意?”
林婉婉:“他现在能跑能跳,到处玩个不停,自己不知道累,倒是把跟在后面的大人累得够呛,三郎一个人都拉不住他。”
李君璞:“三郎信里只说,安儿现在极是活泼。”但没想到是这么个活泼法。
叔侄俩在长安的时候,李弘安刚从鸡蛋羹的昏沉里醒过来,加之年纪小,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,与如今这副模样相去甚远。
段晓棠:“也有省心的活动,安儿喜欢捡球玩,只要把藤球扔出去,他就兴冲冲地去追回来,然后再扔再追,乐此不疲!”
李君璞话音都变了,“李三这么和儿子玩?”
段晓棠大喇喇道:“对啊,父子俩都很满意这个小游戏。”
李君璞:“这不训狗么!”
李弘业先听着没什么不对,还想着回长安寻个漂亮的藤球和堂弟一块玩,这会不做声,低头喝酒。
段晓棠守着按在额角,微微偏头回避道:“是有点像啊!”
挣扎道:“但不都说犬子么!”
李君璞观察段晓棠的神情,不容置疑道:“你和安儿也这么玩?”
段晓棠沉默了。
李君璞长叹一声,“不知道你们是玩球还是玩孩子!”
老大个人,偏偏是孩童心性。
这种事他也没法说什么,扔球的捡球的都开心,除了不大雅观,没其他缺点。
再说,一两岁的孩子,谁会去要求他的礼仪。
李君璞夹起一片已经煮熟变色的牛肉片放入碗中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“犬子!”真会编!
段晓棠最近对牛肉的热爱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反倒没那么着急了,悠闲地用两片牛肉填肚子,静待黄花菜熟透。
尝一根,“油多、脆嫩,比长安的滋味好。”
李君璞说了实话,“我吃不出区别。”
段晓棠质疑道:“那你怎么特意带黄花来。”还吹得那么玄乎。
李君璞眼神闪烁,“那些老饕是这么说的。”相信专业人士的意见。
林婉婉点评道:“并州和代州相隔不远,居然没听过云内黄花之名。闭塞啊!”
提议道:“李二哥,回去找几个文人墨客写诗大大的吹嘘黄花的名声,然后黄花产业种植基地一揽子上线。”
李君璞摇了摇头,直言道:“有这心力,不如多种些能填饱肚子的莜麦荞麦。”
云内不是四野庄,背靠长安这等大城,种下去又如何,没处销,只能当野菜换换口味。
林婉婉“知错能改”,“也对,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段晓棠的话题转到另一头,“云内黄花不一般,是种苗还是气候原因?”
李君璞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最熟悉弓马兵事,民政也能硬着头皮料理,但农事只能照本宣科的劝耕。
“不然往后搜罗一些种子,你在四野庄上试一试。”
段晓棠随即点头,“没问题。”
为了魔芋她连蒟蒻都种了,为了优质黄花菜,再鼓捣一块地又如何。
林婉婉建议道:“不用四野庄,种在花果山上不是更好吗?还能当装饰呢。”
段晓棠一拍即合,“说得对。”
花果山上种黄花,最是应景。
李君璞:“花果山?”
段晓棠解释道:“祝总在子午谷附近买了几座山,专门种些花花草草,供应花想容。”
李君璞瞬间明白定位,“花圃。”
“为何不在平地上种?”
林婉婉:“平原上的良田多贵啊,哪买得起啊。”
三人组常给人一种割裂之感,爱财如命却花钱大手大脚。
李君璞回忆长安周边良田的价格,确实不菲。
若要攒出一片花圃的地界,得下血本,或许还买不到。
段晓棠仿照潮汕牛肉火锅的法子熬制牛骨汤底,醇厚而不腻,大味至淡。
没有沙茶酱,只能按照各自口味,调配蘸料,主打一个入乡随俗。
李弘业不大能吃辣,主要就吃清汤锅底里的肉,顶多在蘸料里加一点辣椒调味。
吃得热气腾腾时,就喝葡萄酒解辣解渴。
一转眼,满桌杯盘狼藉,他吃得肚圆如鼓,脸颊泛红。
李君璞嘀咕一句,“葡萄酒啊!”
段晓棠挑眉道:“你当葡萄饮啊!”
好在李弘业喝得不多,只是年纪小有些上脸。
林婉婉生怕积食,连忙找出消食丸,让他服下。
李弘业不挑食,但云内条件一般,和长安不能等同,遑论段晓棠下足了料的美食。
看得段晓棠都不忍心了,孩子在外地受苦了。试探道:“要不让弘业留下住几天?”
李君璞:“快满十岁了,不方便。”
男女七岁不同席,何况这里只有林婉婉师徒二人居住,段晓棠本人是不住的。
林婉婉贴心备至,从屋里拿出一个袋子递到李君璞手里,“这都是炒制好的火锅底料,得闲让下人煮一点调味。”
“天气热了可能化开,就把油纸剥开,放到罐子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