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晓棠对范成明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。拉开门,让亲兵们去院子里守着,屋门敞开,外间景象均落于眼中。
段晓棠:“只要不是打算看机密文件,这样就行了。”
关门作甚,以右武卫大营的房门情况,指望隔音才是奢望。
庄旭附和道:“不错。”
范成明伸出手,将段晓棠虚揽回桌边,依旧压低声音说道:“左厢军的将官,你有没有什么想法?”
段晓棠心头一紧,“人找到你跟前来啦?”
哪怕外间无人,范成明依然左顾右盼,显得形容鬼祟,“不止我,连大将军、我哥那儿都有人去走动。”
段晓棠把椅子拖过来,身体往后靠了靠,用平淡的声音问道:“没人找王爷和世子?”
庄旭不介意挑破,“一般人真走不到他们跟前去。”
吴岭不提,吴越以前和南衙大部分人都没交情,性情又有些内敛,万一路子没活动开,反把人得罪了,得不偿失。
段晓棠语气一滞,带着一丝嘲讽道:“没人来找我呀!”
庄旭描补道:“大概看你练兵忙,不想打扰。”
薛豪倒是卖过好,但你俩指定合不来。
范成明戳破幻想,“你也不想想,你在外头人心里是个什么形象!”
说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练兵都是夸赞的。
段晓棠眼角抽了抽,夹杂一丝无奈,“我的形象不都是被你们拖累的么。”
范成明:“别说的自己好像多无辜,我可从没让手下人扮过女装。”
庄旭一手抓一个,把两人按在位置上,“别斗嘴,说正经事。”
一个扮女装,一个下蒙汗药,大哥不说二哥,都是冤孽。
段晓棠:“非得进人?”
范成明觉得现在的格局非常合理,段晓棠练兵统兵,庄旭管后勤,自己应付官面上的差事。他们三个合作无间!
平白添几个人进来,左厢军的小船指不定怎么翻。
庄旭不得不道出现实,“我们出征时,六品长史带两个将官指挥一千人说的过去。”
“后来范二阵前拜将,不得已而为之,战时规矩不必那么严明。但现在回营,满打满算只有三个将官,说不过去。”
尹金明等人亦是将官,可惜官品太小,在右武卫毫无根基。
三个人统领三千南衙正规军,不合规矩。
范成明:“如果真要进人,你想要什么样的?”
他们先出手,还有一定的主动权。
不然等南衙或者营中调令一到,还不知道什么脏的臭的一起来呢。
段晓棠:“之前和宁将军合作挺愉快的。”
范成明稳住自己快要崩坏的表情道:“死了这条心吧,他来只有两种可能,要么我走,要么他升官。”他和宁岩平级,一山不容二虎。
为表心意,范成明甚至在椅子上重重地摩擦一下,以示绝不离开左厢军的心意。
段晓棠深知,哪怕之前和宁岩相处愉快,不代表宁岩做上司,会比在范成明手下自在。
庄旭琢磨一番宁岩在关中的表现,“有本事有经验,但不多话不多事,对不对?”
不待段晓棠开口,范成明先发声,“对,就是这样的。”
段晓棠一噎,谁不想要这样的下属,干得多拿得少,毕业三年,十年工作经验。
庄旭默然,宁岩未必不想“多事”,但当时不是被吴越“无情镇压”了么,后来见识过段晓棠的本事,只能偃旗息鼓。
话音一落,三人齐齐沉默。这样的好下属好同事上哪找去。
段晓棠缓了一会,才问道:“营中有这样的人么?”她人面没有范成明和庄旭熟。
庄旭摇头,“应该没有。”
有本事的人都是有脾气的,上哪找那么好拿捏的面团。
段晓棠叹口气,“营里没有,不然左右十二卫海选一圈?”
范成明:“我劝你,还是先在右武卫里挑挑拣拣吧。”
段晓棠明白范成明的意思,为了让吴越安全“入驻”,借着换防的机会,吴岭把右武卫上上下下梳理过一遍。
别管现在营中将官性情本事如何,立场是绝没有问题的。
再次是右六卫,最后才是左六卫。
段晓棠刚入营的时候,什么都不了解,只把南衙当皇家禁军。
经过白秀然科普才知道,事实并非如此。
皇朝初立,调遣大批军中精英拱卫皇城,于是有了南衙。
皇室势力最大,右六卫和宫中四卫是他们的人马。而左卫是其他世家门阀、从龙之臣的兵马。
吴姓为皇室,并非天命所归,纯属他家实力最强。
南衙十六卫彼此制衡又合作。
直到吴岭入南衙,从他封号是二字的“河间”就知道,旁支宗室出身,初封郡王。
经过三十余年两代人的拉拢分化掺沙子,如今南衙明面上成为一体,皇帝晚上才敢安心睡觉。
别看范成达如今在左武卫,实际范家两代人都是在右屯卫效力。
范成达在右屯卫做到从三品的云麾将军,而后空降左武卫任大将军。
如梁景春等人,就是他带过去的右卫子弟。不过两年时间,便将左武卫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。
这么多年来,吴岭向左卫输送过不少“人才”,范成达是干得最漂亮的一个。
某一次范成明漏了口风,当年吴岭的长子,吴越的长兄落脚左卫,后来在战场上牺牲了。
也不知吴岭是不是忌讳左卫的风水,再往后河间王府的公子出来历练,全部安排在右卫,一卫一个,吴越分到最后一个右武卫。
段晓棠有时候不理解,明明都是国家军队,内部派系山头如云,甚至陷入不良竞争,着眼的只有军头和背后主家的利益。
只看关中剿灭的四个私兵窝点,就知道这些高门大户,理想抱负不一般。
但要让段晓棠去赌一把人品,她是不敢的。
跟错人的代价,隔壁李家就是实例。
甚至李家都不算太惨,爵位在,还能出仕做小官,李君璞弟弟的官位都比杜乔高。
可怜的杜乔,总被拿来做对比,大概是史上最没有牌面的科举状元。
李君璞是另一种“凄惨”,并非饥寒交迫衣食无着,而是他本人的出身际遇、能力志向和现实的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