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暑行宫,临渊馆。
姜琮揉着眼从榻上起身,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。
昨日王月桔咳的厉害,痰中都带了血丝,姜琮不放心,便在丹凤殿守了许久,等王月桔睡下了才回自己的住所。
“来人,给孤更衣。”
可进来的人并不是姜琮身边的贴身太监吴醉,而是吴醉手下一个姓钱的小太监。
“吴醉呢?他去哪了?”
“回殿下的话,吴哥哥许是染了风寒,刚刚奴才去瞧,他那屋子从里头锁着,想来是还没起呢。”
钱能一边说着,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姜琮穿上了靴子。
“嘶,这双鞋子有点紧,换个别的吧。”
“这是春熙姐姐给殿下新做的,许是有些挤脚,殿下且忍一忍,一会儿找个鞋楦子撑一撑便是。”
钱能说着便起身帮姜琮整理衣裳。
可不知怎的,那钱能脚下一滑,竟将姜琮撞到了旁边的博古架上。
只听得哗啦一声,上头摆着的那个玉白葫芦掉在地上,摔了个稀碎。
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。”
钱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邦邦的磕着响头,慌的不知该说什么。
他知道,那葫芦是当年姜琮被立为太子时底下的官员送的,虽不甚名贵,但却是很有意义。
如今被他弄坏……
姜琮瞧着那葫芦碎片,眼皮莫名跳了两下,一股子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“起来吧,让人扫干净便是。”
钱能感激涕零的磕了两个头,手脚并用的爬出去让人清扫去了。
可还未等钱能回来收拾这烂摊子,临渊馆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。
“奴才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商陆一身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袍,身长玉立的站在临渊馆院子正中,微微低头行了一礼。
“商督主不必多礼,不知商督主这么早过来,可是父皇有什么事吩咐?”
姜琮掩下心中的异样,勉强稳住了心神。
“奴才过来确是皇上吩咐,想请太子殿下身边的吴公公和臣走一趟。”
听姜影深要找吴醉,姜琮心中也有几分诧异。
父皇极少操心自己这边的事,就连自己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都是母后安排的,如今怎的又要见吴醉了呢?
“实不相瞒,这吴醉昨日应该是染了风寒,如今还在自己房里歇着呢。”
姜琮指了指吴醉住的小耳房,笑着瞧向商陆:
“不知父皇叫他有什么事情,若是他真得了风寒,可别过了病气。”
“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呀,昨日四皇子的药被人下毒,幸好那药被乳母喝了,四皇子并没什么事情。皇上大怒,便叫奴才带人去查。正好昨日吴醉也去了御药房,公事公办,奴才也少不得问上他几句……”
话未说完,只见一个锦衣卫快步跑了过来,轻声说了些什么。
商陆脸色一变,有些震惊的瞧了姜琮一眼。
“殿下,吴醉死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……
耳房里,几个锦衣卫刚刚将吴醉从梁上放下来,一条三尺长的白绫绕在他脖颈上,显得颇为诡异。
那白绫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匍匐在姜琮面前,好像随时都会一跃而起,给他重重一击。
想到这儿,姜琮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饶是他不善谋略,但如今这种种巧合凑在一起,让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算计了。
四皇子被人下毒,正好吴醉也去了御药房,而吴醉现在上吊自尽,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。
吴醉真的是自尽吗?
姜琮不知道,他只觉得自己被人引到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,而那个网正在渐渐收紧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莫名其妙的,姜琮看了一眼自己那双并不合脚的鞋子,眼皮跳的更快了。
“太子殿下恕罪,皇上让奴才审吴醉,可他已经死了,那奴才只能请太子殿下亲去向皇上汇报此事了。”
商陆脸上没了笑意,颇为严肃的瞧了姜琮一眼,抬手示意他和自己走一趟。
“好。”
姜琮往前走了两步,又回头瞧了那黑漆漆的耳房一眼,只可惜什么也没瞧见。
“走吧。”
……
清宁宫。
一个药童打扮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
“你再把刚刚的话给太子说一遍。”
姜影深坐在正中的黄花梨木宝座上,淡淡的瞥了那小太监一眼。
似是感受到那犀利的目光,小太监瑟缩了一下,腰弯的更深了。
“奴才和小平子昨日在御药房给四皇子煎药,只有太子殿下身边的吴公公去给皇后娘娘拿止咳的药丸子,还问了奴才这么晚了是要给谁煎药。后来奴才去了茅房,回来时便瞧见小平子不见了,吴公公站在那药罐子前,不知在做什么。御药房众御医药童都可为奴才作证,奴才不敢隐瞒。”
商陆瞧了那小太监一眼,张口道:
“奴才已经问了御药房的人,的确同他说的一样。御药房从取药配药开始都是三人一起,只有在煎药时是这个小太监和那小平子一起,但那药罐子上贴着封条,若是直接掀开一定会有损坏。煎完药后送药的路上也是两人一起,并没有下毒的机会。”
说到这儿,商陆看了看姜影深的脸色,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。
“听御药房的人说,小平子昨天熬药的时候被吴醉支走了就再也没回来,奴才在御药房后头的假山里找到了小平子的尸首,是被人勒死的。
奴才发现,那药罐子熬药时虽贴着封条,可若是烧滚了,是能顶出个小缝的。奴才让人查了那药罐子的边缘,果然发现了和那奶娘体内相同的毒。”
听着商陆的话,姜琮的脸色越来越白,到最后脚步已经虚浮的站不住了。
“太子,你听明白了?四皇子中毒一事桩桩件件都有那吴醉的干系,你可知道?”
听着姜影深的声音,姜琮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“父皇想让儿臣知道什么?儿臣确实是派吴醉去取药丸子,但他是不是做了别的,儿臣不知。”
“好!好一个不知!商陆,将太子送回临渊馆严加看守,等此事了了,再行发落!”
“皇上,不可啊!”
门外传来一声悲泣,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心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