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才见过皇上,见过长公主。”商陆拱手行礼,掩下了眼中的情绪。
“光天化日之下,长公主在京郊遇刺,刺客竟还是江湖上的死士,商陆,你东辑事厂是养来吃干饭的吗?连这样的事都觉察不出来,朕要你们有何用。”
奏折呼啦啦的从桌子上落了下来,其中一本包着杏黄锦缎的折子砸在商陆头上,瞧着式样便知是宗室里的人上的折子。
商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低头快速的瞥了那折子两眼。
“今令长公主领宗人府事务,实是不妥,恐有牝鸡司晨之嫌……”
其余的东西商陆没来的及看清,只瞧见了那折子封皮上的署名。
宣阳伯。
“奴才知错,奴才这就带人去查,定会还长公主一个公道。”
商陆朝姜影深叩了一头,起身退了出去。
看着商陆离去的背影,姜星沉拿帕子拭了拭眼泪,起身将那些地上的折子都捡了起来。
“皇兄不必生气,一龙生九子,九子各不同。更何况咱们姜氏宗亲二三百人,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好的。今日这刺杀,左不过就是那几家借了大头又不愿还的。
横竖我也没什么性命之危,皇兄申斥他们一番就罢了,千万别因为这事伤了宗室里的心。他们向来这样惯了,就连父皇当年也拿他们没办法。”
“晓晓说的轻松,他们私吞几千万两银子,竟还敢雇死士行刺于你,朕断不能容他们。”
姜影深像是气的厉害,剑眉拧作一团,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。
看着他表现出的愤怒,姜星沉脸上闪过一丝嘲讽,冷笑着挪开了眼。
虽然现在瞧着姜影深一副为自己伸冤做主的样子,但姜星沉知道,他真正愤怒的是宗室里竟有人敢违拗自己的旨意,还私自雇佣死士。
至于自己被刺杀,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,可大可小的事情罢了。
而她故意暴露自己,受了伤,为的也就是让姜影深更气愤些,把京城这池水搅浑,好将自己想处理的人都处理了。
两人面和心不和的说了几句话,姜星沉便借故要换衣裳退了下去。
……
七日后,宣阳伯府。
作为先帝最器重的堂弟,宣阳伯在德康年间很是瞩目,虽只是伯爵,但在朝中的地位并不低,在宗人府也任左宗正一职,地位仅次于宗令姜清源。
而如今宣阳伯府上上下下却被捆的粽子一般,挨个儿跪在正房前头。旁边一水儿的红袍锦衣卫守着,手里握着绣春刀。
宣阳伯抬起头,瞧着正房上头闪着金光的“荣恩堂”三个大字,幽幽的叹了一口气。
善有善报恶有恶报,如今也轮到他了。
“卫国长公主到。”
随着一阵阵通传声响起,穿着真红色品级宫装的姜星沉缓缓从抄手游廊走了过来,坐在了荣恩堂正中的那把楠木大椅上。
瞧着那越发熟悉的面容,宣阳伯缓缓的垂下了头。
看着那花白的头颅,姜星沉原本波澜起伏的内心忽的平静下来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兹有姜氏宗亲宣阳伯,不法祖德,擅挪宗室款项,为脱责,雇凶行刺督办官员,行事恶劣,屡犯国法。念其为皇室宗亲,赐毒酒一壶。妻子儿女皆贬为庶人,幽禁掖庭,家产尽数充公。钦此。”
念完圣旨,商陆朝后挥了挥手,一个小太监捧着个鎏金酒壶,送到了宣阳伯面前。
“宣阳伯,请吧。”
看着面前的酒壶,宣阳伯笑了笑,开口道:“我这人最讲面子,不愿在众人面前自尽,还请商督主给我寻个干净屋子,好让我上路。”
商陆顿了顿,往姜星沉那边看了一眼,见她点头,这才摆手让人将宣阳伯拖进了正屋,关上了门。
“长公主,别来无恙啊。”
“堂叔,别来无恙。”
听见这熟悉的称呼,宣阳伯一愣,随即笑了起来,可笑着笑着,大滴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了下去。
曾几何时,那样娇娇软软的小团子扑在自己怀里,奶呼呼的叫自己堂叔。
可现如今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,一个向生,一个赴死。
为什么呢?宣阳伯在心中问自己。
是不平,是怨怼,是经年累月堆积起的不快,让他选择在那样一个时候对姜星沉说出了那句假话。
一失足成千古恨,从此自己的把柄便被别人握在手中。
“雍州长宁山中有一个老和尚,善治咳血之症,去年你婶婶病的时候便是从她那拿的药,极灵验。若是让他给份药,怕是皇上的病就能好了。只是那老和尚脾气古怪,只有至亲骨血替病人寻药,他才会给。”
“皇叔当初是这么说的,对吗?可我去的时候,那老和尚的徒弟说,自家师傅已经死了两年了。当时我以为是皇叔记错了,可现在想想怕不是这样,皇叔和当今费尽心机把我支走,为的又是什么呢?”
姜星沉淡淡的开口,凤冠上的流苏低垂着,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。
“是我做的,我故意把你支开,为的就是让当今快速把握朝政,把堂兄……先帝架空。也是我,按着他的指示,笼络宗室。可没想到他想清理宗室时,会第一个向我动刀。”
宣阳伯苦笑一声,斟了一盅酒喝了下去。
“我没想到他会让你去清查宗室,所以我就写了折子,想让他把你换了,可没成功。我一时糊涂,便和他们几个一起雇了死士刺杀你,是我错了。”
说罢,宣阳伯又喝了一盅,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。
“我还没问,他们那几个人,都是个什么罪名?”
“南安伯、忠扬王,赐死;几个男爵子爵的,杖毙;其余几个没有爵位的,流放三千里。”
商陆平静的回着,脸上没有半点表情。
“这真是遂了他的愿了。”宣阳伯又仰头喝了一盅,一边吐血一边道:“罪有应……”
话未说完,宣阳伯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,一双眼睁的溜圆。
“与虎谋皮,终成虎食。”
姜星沉抬手将他的眼皮合上,转身便要离开。
“晓晓,他怀里好像有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