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有事儿跟你聊聊。”
江乔和时钧亦面对面坐在餐桌边,神情严肃道。
婚后第十三年,时钧亦已经四十一岁了。
然而岁月并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迹,除了周身气场愈发沉稳,他看起来几乎和江乔初见他的那一年并没有太大区别。
无论是身材管理还得皮肤状态,都绝非是一个正常中年男人该有的样子,依旧帅得令人发指。
倒是江乔,这么多年养尊处优,没了二十出头时那副吊儿郎当的年少轻狂劲儿。
又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休息不好,整个人精神状态欠佳,看起来有些憔悴。
时钧亦嗯了一声,面无表情道:“聊。”
江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:“你连续三个月,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,一回来不是抱着电脑处理你那些该死的工作,就是躺在这儿睡觉。”
他指了指客厅那张已经换过了两次的沙发:“我就这么招你烦?”
时钧亦的变化,要真仔细算起来,也不算是毫无预兆的。
他从半年前就开始忙起来了。
一开始,是应酬增多,偶尔晚上加班到到凌晨才回来。
后来,他开始参加一些过去不常参加的酒会,有时候太晚了,就直接回公司睡,美其名曰方便第二天继续工作。
到了最近这段时间,他基本已经不怎么回家了。
江乔不知道他有多少工作要做才能忙成这样,他从一开始无论多晚都会等着时钧亦回来再睡,到现在一到十一点就准时关灯上床。
但他根本睡不着。
时钧亦不回来的夜里,他常常睁眼到天亮。
时钧亦将电脑合起来,看着江乔:“我没烦你。”
江乔气笑了,看着沙发上那床刚铺好的被子,没忍住骂道:“那你她妈的现在是什么意思?”
“跟老子睡够了?”
时钧亦蹙了蹙眉,解释道:“我之前回来晚,你已经关灯睡了,我怕影响你休息。”
时钧亦的读心术在他们结婚第七年时,突然消失了。
他现在并不能时刻知道江乔在想什么。
但以他对江乔的了解,他知道,江乔现在一定在心里大骂他纯属是在放屁。
江乔的确是这样想的,但他没说。
他喝了口水,压抑着满肚子怒火,问时钧亦:“上个月六号,十三号,二十一号,你都去干什么了?”
时钧亦最近是真的在忙,他记不清上个月的事,随口道:“公司加班。”
江乔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,气的想死,直接从怀里抽出一摞照片甩在时钧亦脸上。
“这就是你他妈的公司加班!”
时钧亦被江乔这样甩了耳光也没生气,拿起照片,看了看。
照片上,无一例外,都是两个男人,或是在餐厅用餐,或是在街边说话,又或是更直白的出现在时家旗下的酒店门口。
其中一个年纪不大,体型偏瘦,看起来甚至比江乔还要显小一些,戴着眼镜,斯斯文文,儒雅又英俊。
而另一个,江乔只看那大半个侧影就知道,是跟他同床共枕睡了十三年的爱人,时钧亦。
时钧亦将照片放在桌面上,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慌乱,淡然地问江乔:“什么时候开始找人跟着我的?”
江乔盯着时钧亦:“不应该吗?哥哥?”
时钧亦好几次打电话回来说要应酬的时间,都和照片上跟另一个男人私会的时间吻合。
时钧亦轻笑一声:“你开心就好。”
这话一出,算是彻底激怒了江乔,他直接站起来,提住时钧亦的衣领:“不想过了趁早说,该离婚离婚,该滚蛋滚蛋。”
时钧亦早就在婚前把名下所有私产过给了江乔,如果现在离婚,他就只能净身出户。
他握住江乔的手腕,对他提出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。
“江乔,要试试吗?”
江乔火气正大,闻言语气不善道:“试什么?试试看我会不会开枪连你带你的小情人一起都崩了吗?”
时钧亦好脾气的摇了摇头,低头吻了吻江乔的手背:“试试你一直想做的事,*我。”
江乔一愣,脸色不太好看,咬了咬牙,指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男人:“你跟他出去私会,让他在上面?”
时钧亦一听这话,也愣了,但他反应过来后,随即又笑出了声,一把将江乔拉进怀里,搂着他的腰:“你一天到底都在想什么?”
江乔永远拒绝不了时钧亦。
他们相濡以沫十三年,江乔为时钧亦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最真挚的感情,所有的爱都是递增的。
即便他发现时钧亦可能是出轨了,但只要他还没将这两人捉奸在床,他就没法儿狠下心来宰了时钧亦。
他跟时钧亦之间,少说三个月没有过拥抱了。
此时他靠在时钧亦怀里,心里难受的要命。
“你现在做出这样的妥协,是怕自己净身出户,什么都拿不到吗?”
时钧亦搂着江乔的腰,把脸埋在他颈间:“我清清白白,十年如一日爱着你,为什么要净身出户?”
江乔想问时钧亦要解释,但不是现在。
无论如何,他等了十三年,才等到时钧亦松口这一天,他必须得先爽了再说。
不然真他娘对不起自己十三年来的青春。
他推开时钧亦,从他身上站起来,打横将人抱起来,走进卧室。
人如果很期待某件事,甚至期待了很多年,那在这件事即将达成时,就会有一种很大概率发生各种应激反应。
“你别想反悔。”江乔说话时,就觉得自己心跳快得都要吐出来了。
时钧亦嗯了一声,任由江乔把他扔在床上,他翻了个身,侧躺着,拍了拍自己身边柔软的大床:“来。”
近乡情怯。
时钧亦把礼物摆在江乔面前。
江乔拆开了精美的包装,却突然不敢进行下一步动作了。
“是不是有诈?”他犹豫道。
时钧亦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江乔便熟练地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作案工具,倒出来一些,用手去试探。
时钧亦闭了闭眼,没反抗。
但江乔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如临大敌,不可遏制地紧绷着。
江乔喉结动了动,声音轻颤着对时钧亦道:“哥哥,放松。”
事实证明,期待越久的礼物,享受起来却不一定合人心意。
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,都远不如平时那般合拍。
时钧亦虽然妥协,但他显然不如江乔那样天赋异禀,又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。
而江乔也因为早就习惯了他们惯有的方式,除了有种了却心愿的畅快和轻松,总觉得差点儿意思。
最后还是调换回了该有的位置,两人才算是真正舒服了。
秋后算账。
这边时钧亦刚从江乔身上下来,江乔便又翻身按住了时钧亦:“解释。”
时钧亦叹了口气,摸了摸江乔的脸:“我为了这件事,看了三个月的心理医生。”
江乔惦记这事儿时间太久了,尤其是从婚后第十年开始,他几乎每晚在床上都要念叨两遍。
这些年,能给江乔的,时钧亦都给了。
除了这件事。
江乔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,也从不过生日,每年都是时钧亦生日那天,两人一起过。
时钧亦原本想在今年生日的时候,完成江乔这个固执的心愿的。
奈何今天赶上了这么一出,江乔又发现了他跟心理医生私下会面的事,他才不得不冲动之下提前妥协。
江乔闻言,眨了眨眼,脑子有些空白:“什么意思?”
时钧亦拍了拍江乔的辟谷,让他下来,将他抱进怀里:“记得我说过,你爸爸,曾经帮过时家的忙吗?”
江乔记得,嗯了一声。
“我母亲去世那年,我被绑架过。”
“绑匪曾企图猥亵我,也是那时候,我第一次听见了别人的心声。”
“肮脏又不堪。”
时钧亦说到这儿,就不再往下说了。
但江乔却明白了这三言两语间代表着什么。
那是时钧亦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。
他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几乎要溢出来,鼻子一酸:“哥哥,对不起。”
这件事对时钧亦来说,已经过去太久了,他虽然至今都忘不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回忆,内心却也早就不再会为此掀起波澜了。
他捏了捏江乔的脸颊:“别说对不起,要说我爱你。”
江乔抱紧时钧亦,蹭着他的脸颊,轻声说:“我爱你。”
“是我爸爸救了你?”
时钧亦嗯了一声。
正因此,时家才会一直在私下里跟江振海有所往来。
江乔感慨:“嘴都够严的了,瞒我这么久。”
时钧亦吻了吻他的唇角,没说什么。
但光是这样,江乔还不满意,他低头在时钧亦肩上咬一口:“除此之外,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?”
虽说时钧亦现在为江乔打工,所有的钱都入了江乔账户,但他这些年在工作上费了大精力,鲜少有时间陪伴江乔也是事实。
江乔抱怨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时钧亦却不肯说:“再给我点时间,过段时间你会知道的。”
江乔自认不是无理取闹,得理不饶人的人。
只要时钧亦没在外面乱来,忙点就忙点吧。
他哦了一声,也不再多问。
直到又三个月后,时钧亦开记者招待会,正式宣布卸任,将时家所有业务交由时家养子江呈予之后,江乔才明白时钧亦这一年来到底在忙什么。
“小红豆行吗?”江乔坐在时钧亦小踏板摩托车的后座上,搂着他的腰问。
他们在私人小岛上吹着海风,时钧亦无所谓道:“我十八岁那年就上任了,他已经十九了,该负起责任来了。”
江乔其实也只是随口问问,他的钱已经够多了,即便时家明天就破产,他现在有的钱也已经够花几辈子了。
“那我们现在去哪?”他愉快的声音在时钧亦身后响起,还犹如十年前。
时钧亦扬起唇角:“见个老朋友。”
他们将小摩托骑到海边那一排排餐厅,江乔远远就看见有人站在路边朝他们挥手。
一位身型魁梧,体格壮硕的中年欧洲男人。
江乔眼睛一亮,从后座上站起来,喊到:“克里斯!”
—————全剧终—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