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家大公子现在算是逃亡在外,秦王妃怕连累秦王,同样也为了前者的安全,没有主动和他联系。
除非事情紧急,否则不好写信给他。
片刻之后,秦王妃询问秦王意见。
她可否给他兄长写封信。
秦王犹豫几息,不忍她忧郁,还是答应下来。
秦王妃见他答应的如此之快,望着他再次晃神。
明明是熟悉的脸,熟悉的人,她却忽然为何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。
秦王妃将书信写好,递给秦王。
秦王接过去,又温声宽慰了她几句。
他对她,一如既往的好。
秦王妃听完,轻声问了他一句,“王爷,我兄长,他,真的……平安?”
秦王拿着的信的手,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。
下一瞬,他肯定道:“当然。”
陈穆愉此次南下赈灾,少则也要两月。
他是想把沈归舟也带走的。
这儿暂时其实没什么事了,他清楚他父皇已经注意到她,虽然他知道她做事天衣无缝,他这边也做了准备,但是让她一个人在这儿,他还是有点不放心。
不过,他这也仅限于想想。
沈归舟一看就没有要跟他同行的想法,对他明日要走的事,也不上心,对他是没有丝毫不舍或者担忧。
他都不知道她是太信任他,还是在她那里,他就是可有可无。
晚上用了膳回房的路上,陈穆愉看沈归舟对他明日就要走的事还是没有丝毫关心,自己没忍住主动问了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。
沈归舟不解,她去干什么?
之前他承诺他府上的银钱都算是她的,那她还跟着去凑什么热闹。
跑这么远,又没银子赚。
她才不去。
陈穆愉还没来得及说话,她直接转头喊来外面值夜的莫焰给他收拾行李。
对于她的这个干脆和‘贤惠’,陈穆愉心里……五味杂陈。
晚上,沈归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时,陈穆愉搂着她腰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。
他早上起来的时候,沈归舟感觉自己才刚睡着,知道他要走了,也懒得睁眼和他说两句道别的话语,闭着眼睛继续睡自己的。
临出发时,陈霄向陈穆愉禀了一事。
天楚帝上次在裴昭仪宫中出事后,看似脱离了危险,实则身体一直没有复原。近一个月,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。
具体的情况,他让太医隐瞒了起来。
陈穆愉此次南下,从西郊大营选了人护送赈灾银粮,他将陈霄和云泽都留了下来,只带走了莫焰。
另外,考虑到受灾几地会有滋生疫病的可能,灾区受难的百姓又多,陈穆愉去信给了年前回师门过年还没返京的范明惟,让他也即刻前往江南,到时候和他在江南汇合。
陈霄负责府内的事情,云泽的任务还是和以前一样。
陈穆愉皱了皱眉,吩咐陈霄继续关注宫中动静,有什么事,第一时间告诉沈归舟和他,他拿不定主意的,或者急事找沈归舟定夺就行。
沈归舟睡醒时,陈穆愉早已出城。
谷诵来京都两月后,在城里开了家客栈,吃住都很不错,现在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。
吃了点东西后,沈归舟也离开了王府,搬到了这家客栈居住。
沈星蕴消息灵通,当日下午,就来这客栈找了她。
他请她喝茶时,跟她讲了秦王府近日的趣事。
向来是琴瑟和鸣的秦王夫妇,昨日吵架了。
吵得还挺严重。
秦王昨晚都没有回秦王妃的房里睡,秦王妃也被气着了,今日都要看大夫了。
秦王今日出门的时候,脸上神情也和以往有些不一样。
沈星蕴的这些描述,真的是……言简意赅的同时,又绘声绘色。
沈归舟有了轻微疑惑,“你昨晚睡在秦王府?”
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细致。
还有,他这个描述的方式和重点,让沈归舟再次怀疑,他当初做这个,主要是为了听别人府上的那些趣事、囧事,给自己找乐子,其次才是为了赚银子。
沈星蕴展现了一个单纯的笑容。
他要是睡在秦王府,他肯定不会错过他们的每一句对话。
他的这份自信和单纯,让沈归舟一时想不到词来夸赞他。
沈星蕴也识趣,看她不说话了,立马换了个正常的叙述方式,与她详细说来。
秦王妃前段日子请了墨阁打听那位一直没有消息的辛大公子,前几日收到了墨阁的查询结果。
那位辛大公子,早就死了,并且是死在北边。
这几年,他也没在南边,一直都在北边。
秦王其实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,却一直瞒着秦王妃,还让人冒充辛大公子给秦王妃写信报平安。
秦王妃昨日与秦王对峙,秦王无法再隐瞒此事,俩人闹了矛盾。
听说,秦王昨晚心情很不好。
今日心情看着也不好。
更详细的沈星蕴还不清楚,但他很有信心,让沈归舟再给他几日,他保证昨日秦王和秦王妃对话的原话他都给她弄得一清二楚。
沈归舟懒得听他废话,直接将他赶出了门。
沈星蕴的‘听说’并没有错,因为辛大公子的事情被秦王妃知晓,她并与秦王对峙,秦王心情十分糟糕。
这个变故,让他原本要与她谈的事情没谈成。
他也没了心情去找其他人商谈那件事。
丞相府那边来传话,他听后更烦。
亦日,陈穆愉离京,本就眼眶泛黑的秦王,眼底透出了一股阴郁,约了丞相王石见面。
陈穆愉离京之后,沈归舟住在客栈里,有吃有喝,很少出门。
她没有再去过松夷山摆摊,也没再去那里住过。
四月下旬,先前大家担忧地的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。
此次南下,陈穆愉带着赈灾银粮,走的水路。
他们刚靠近江南地界,还没有抵达受灾之地,雨水变多,河道水位越来越高,风浪也越来越多。
江南,进入了汛期。
讯息传回京都,已经是几日后。
云泽和陈霄知道这件事情后,很是担心陈穆愉的安危,又担心这样的情况,会影响陈穆愉要做的差事。
云泽负责给沈归舟报送消息,沈归舟看了陈穆愉传回来的信后,却是一点担忧的迹象也没有。
她将信一收,便去楼下喝酒了。
江南的情况每日传回一次,陈穆愉的信也是一日一封。
接连几日,传回来的消息都不是很好,甚至可以说是一日比一日差,陈霄眉头皱得一日比一日紧,云泽去见飞柳的时候,都还在想陈穆愉此行是否可以平安抵达目的地。
然而,沈归舟还是没有一点担忧。
云泽实在忍不住了,询问沈归舟是不是在内心担忧他们王爷,紧接着他又劝沈归舟不用担忧,他们王爷本事大,一定不会有事的。
沈归舟忽然发现,他和沈星蕴要是相熟,应该可以做知己。
她实在是不明白,他到底从哪里看出,她在担心陈穆愉。
他有什么好担心的,江南才刚进入汛期,他们即使走水路,按照他们的脚程,也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。
假使运气实在不佳,换走陆路也行。
他们已经靠近了江南地界,换走陆路,说不定还走得快些。
至于,汛期容易涨水。
他就是去赈灾的,带足了银粮,遇到也不需要慌。
洪水过后,容易滋生疫病。
这是个需要考虑的事情。
可他带了个神医。
这神医会提醒他们该怎么做的。
其他的问题……他是陈穆愉,他的身份不能解决的,他的能力也可以解决的。
这些日子,陈穆愉每日都给沈归舟写一封信,她却从来没有亲笔回过他一个字。
云泽想起上次飞柳去江南一个字也不给他回的那段日子,试探问她要不要回封信给陈穆愉,沈归舟想起她那些自己都看不太懂的字,觉得没太有必要。
拒绝之后,她戴了帷帽出门,去旁边茶楼听书去了。
云泽替陈穆愉要信失败,看着她的背影,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们王爷的厚爱的。
过了几日,正如沈归舟所预测的那般,陈穆愉那边传来了好消息。
他带着赈灾银粮,已经顺利抵达江南。
陈霄和云泽都放下心来,云泽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沈归舟。
彼时,沈归舟正在自己房间里看新出来的话本子,听到好消息的她,依旧一派淡然。
这淡然从云泽的角度看,就是胸有成竹。
他心中感慨,看来还是夫人了解王爷。
这次之后,陈穆愉那边穿回来的消息再不好,只要沈归舟不担心,他也不担心了。
偶尔看到陈霄满脸愁思,他还会抬出沈归,劝慰他两句。
五月初的时候,宁海公府一家回京了。
言沐竹回来的第一日,就遣派人告诉了沈归舟。
沈星蕴也迅速跑来告诉了她此事。
宁海公的身体在老家休养了近半年,终于有所好转,趁着天气也转好,一家子返程回京。
不过,一家子长途跋涉,宁海公洛河郡主两个上了年纪的人,身体又有些不济。
回来的前五日,当家做主的言沐竹谢绝了客人探访,自己也没有出过门。
第六日的时候,他收到了沈归舟的邀约。
傍晚时分,他避过门外的眼睛,低调出府,前往沈归舟暂住的客栈。
这是他们从北疆归来后,沈归舟第一次主动约见他。
时辰还早,走在路上,他却担心,会不会晚了。
走到客栈下面时,他脚步却突然地慢了下来。
走到大门前,他停下了脚步。
想迈脚,却觉得脚上有些重。
他在客栈门前站了好一会儿,直到今日也在客栈的关勉看到他,出来恭迎,他才走进门去。
关勉直接将他引到了沈归舟舟的房间门口,“尊主,小姐就在里面等您。”
沈归舟点了一桌酒菜,言沐竹走进房间时,酒菜已经上桌。
她坐在窗前,本在看窗外景色,听到声音,回过头来。
看到他,沈归舟露出微笑,站起身来和他打招呼,“修哥哥,来了。”
她的笑容,和以前一样,语气也和一样随意、亲近。
言沐住回以一笑,温雅问道:“可是等很久了?”
沈归舟摇头,“没有。”
言沐竹走过去,后面的关勉很有眼力地替他们关上门,退了下去。
两人落座,沈归舟拿起酒壶,准备给他斟酒。
言沐竹从她手里将酒壶拿过来,自然地接过了这个活。
以前,他们待在一处时,这些事情,也都是他做。
沈归舟没有同他客气,将手收了回去,介绍道:“这些酒菜,都是我按你以前的喜好点的。就是不知道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,言沐竹已经懂了她要说什么,自己回道:“没变。”
桌上的菜,也是她以前喜欢的。
曾经,他带着她周游四处,时间久了,不知不觉,他的口味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。
此后,再未变过。
沈归舟舒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
言沐竹放下酒壶,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鸡肉给她,“饿了吧。”
许是小时候经历不好,到了吃饭的时点,让她守着一桌她喜欢的饭菜久久不动,有点为难她。
那个时候,她等他时,他问她‘可是等久了’,她的回答和现在一样,也不一样。
为了不让他愧疚,她总是答,‘没有。就是有一点点饿了。’
沈归舟一听,也想起了以前的事,有了点不好意思,“还好。”
她也拿起筷子,给他夹了菜,“你也吃。”
两人各自看了一眼对方碗里的菜,又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。
一息之后,相似一笑,不再说其他的,专心吃饭。
一顿饭吃完,天色已经暗了。
没见沈归舟之前,言沐竹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。
他想问问她的近况,想问问她之前过年时,是怎么过得,过得开不开心,想问问她和晋王相处的如何,他对她如何等等。
这些,他其实都知道,但是他就是想问问她,和以前一样,同她说说话,听她亲口说。
然而,放下筷子,他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,话到嘴边,又有些迟疑。
最后,是沈归舟先开了口,关心起了他的近况。
“伯父、伯母,近来可安好?”
“安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