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皇子神色一怔,过了须臾才跟上他的问题,小声回道:“我拉他去的。”
陈穆愉视线不改,目光中释放出压力。
九皇子将头埋到了胸前,端正态度,“我以后也不会喊别人去了。”
认错态度良好的他,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前后话语中的矛盾。
“把人交给小皇叔,是少言给你出的主意?”
害怕的要把手拧成麻花的人老实点头。
陈穆愉默了须臾,才再次问道:“假若没有人给你出这个主意,你可还会去找小皇叔架桥?”
正在捏麻花的手僵住。
陈穆愉没有错过他的这个动作,眼神往上,挪到了他脸上。
房间里静默了片刻,九皇子悄悄抬眼,先用一只眼睛看了一下陈穆愉。
陈穆愉看到了他的神情,睫毛垂下,再抬起时,眼中的压迫退去。
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,“以后,不要算计小皇叔。”
九皇子重重地捏了一下手指。
陈穆愉看着他的手,在心里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道:“这次,你能算计小皇叔,不是你计谋用得好,而是他不想和你计较。”
九皇子抬起了头,有些愕然。
陈穆愉知道他聪明,点到为止,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晚上想吃什么,自己去让厨房做。”
九皇子在原地站了一会,已经想明白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看陈穆愉面露疲色,迟疑了一会,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,“哥,你这些日子,是真的病了?”
陈穆愉点头。
九皇子急了,“那……”
陈穆愉抬手,“已经无事了,只要再休养一段日子即可。”
九皇子绷紧的心放下来,不敢再打扰他,叮嘱他休息,自己马上走人。
“小九。”
快到门口时,陈穆愉忽然喊住他。
“嗯。”
“以后,保护好自己就行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莫焰一直守在外面,见他出来,拱手朝他行了一礼,冷漠的神情中,似乎透着一种倨傲。
他瞬间想起了莫焰将他扔出去的事,下意识往旁边一挪,想离他远一些。
反应过来,他赶紧挺直了背脊,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抱怨了一句,太嚣张了,好歹他也是个皇子,一点也不给他面子。
不行,他一定要想个办法,将这个面子讨回来。
正要想方法,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点什么。
踏出听雨楼时,他那死去的记忆终于复苏。
贺府,贺叶蓁。
什么他看上了,他才没有看上她。
他是担心他难过,才会问他的。
完了,这误会整大了。
他哥表现出毫不在乎,不会是……怕伤了他们兄弟情谊,实际上心里正在难过?
想到这种可能,他立即转身,想要解释清楚,走了两步,又不自觉停下脚步。
若是他猜想的是真的,那七哥现在就是强忍难过与愤怒,他再去说,会不会适得其反,激怒他?
想到这种可能,他头皮发麻,再次调转方向,跑得不带丝毫犹豫。
晚上九皇子在,陈穆愉没去沈归舟那用饭。
晚饭后,兄弟俩下了两局棋,九皇子看他神色憔悴,识趣地告辞回府。
他刚走,康松的信息就送了过来。
陈穆愉翻看了一遍,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。
比起御史台其他的那些动不动就谏言,甚至死谏的人,他还有点平庸。
入京半年,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。
信息是陈霄查的,陈穆愉翻看时,他又将康松入京后在朝中的表现口述了一遍。
听完后,依旧没找到那个让沈归舟对他们感兴趣的点。
再往后看,就是康松夫人的介绍。
河西才女,精通经史,性格孤僻。除去这些,她的生平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。
他们搬到顺安街才三日,这康夫人就上门来访,陈穆愉敢肯定,沈归舟是在那日赏花宴认识她的。
性格孤僻的人,短短三日就能主动上门来找沈归舟,为什么?
看到一半,眼睛倏然停住。
正好,陈霄也说到了他看到的事情。
康夫人有个爱好,读书。
除去经集史书,她最是喜看话本子。
想起沈归舟那一屋子的话本子,陈穆愉在心里浅笑了一声,再次看向纪录康松的那段。
听陈霄说完,他询问道:“康松在朝中可有走得近的人?”
“太常寺少卿,他们都是河西人,听说,还曾都在河西白门书院求过学。”
陈穆愉视线一滞,脑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。
他的目光在纸笺上快速逡巡,看到了这一段。
康松五岁时入白门书院,在那里求学了五年。
“他的夫子是哪位?”
陈霄如实道:“这事久远,暂时还未查到。”
陈穆愉盯着白门书院四字,思考了许久。
白门书院,不是什么出名的书院,何况还是在遥远的河西。
可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。
那他第一次是在哪里看到的。
他闭上了眼睛,陈霄和云泽知道他是在想事,没敢再出声。
房间安静地落针可闻,书案上的蜡烛被窗外跑进来的风吹地摇晃了一下。
陈穆愉猛然睁开眼睛,询问陈霄,“康松是哪个学派的?”
学派?
天楚近三代君王均是重文轻武,使得文坛人才辈出。
也正是因为如此,这文坛争斗不逊色武林之争,党派林立。
他们口诛笔伐间,同样刀光剑影。
现如今,文坛最有地位的就是以大学士辛贤集为首的川城学派,其次就是以丞相为首的豪州学派。
这辛贤集还是秦王的岳丈。
其他那些小学派,近些年来,在京都已经很少见到了。
陈霄仔细回想了,“他刚进京时,川城学派和豪州学派的人都有意拉拢他,一直到现在,他都未做出明确表态。”
没等陈穆愉问,他又主动道:“不过,太常寺少卿算是川城学派的人。”
川城学派。
陈穆愉的手指又没有规律的在桌面上敲了起来,敲了一会,手指停下,吩咐道:“留意最近进京的人,若发现有人查找或者追杀四十左右的妇人,立即阻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