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谦朝外大喊:“来人。”
“有刺客。”
他想喊人前来,刚张嘴,就觉得浑身一软,跌倒在地,无法言语,最想说的三个字被沈归舟说了出来。
沈归舟声音不大,戏耍之意,甚是明显。
这个一辈子在权力中打滚的老头看着坐在桌前淡笑的人,一种恐惧爬上心头。
不过,他也是见过世面的,很快便冷静下来,沉眼看着沈归舟。
此时他人眼里的沈归舟,长相平凡,是那种扔在人堆里的都找不出来的那种。
诡异的是,这样平凡相貌的人,配上那一袭火红长裙,似乎有了些张扬之感。
出门时随手易了容的沈归舟,丝毫不在意被严谦盯着。
“严尚书是想问我是谁?”
见他张嘴没有发出声音,她便主动将他想说之话说了出来。
严谦没有说话,神情回答了是。
沈归舟给自己倒了杯茶,不拘小节的用衣袖将自己刚刚啃的鸡骨头扫到一边,“既然严尚书想知道,那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不能言语的严谦双眼盯着她,双眼浑浊却有着多年官场浸染的气势。
沈归舟丝毫不受他眼神影响,慢条斯理道:“一个该死却没死的人。”
严谦,“.......”
沈归舟不管严谦有没有被自己气到,将茶杯放下,“好了,严尚书的问题,我回答了。那么现在,是不是应该轮到我问严尚书几个问题了?”
严谦无奈发不出声,只能心中腹诽,你那是回答吗?
“听说,严尚书十来年前是因为查破了一桩大案,才被升为兵部尚书?”
沈归舟突然提起这事,严谦心中一震,看向她的双眼多了惊恐。
沈归舟见他如此,心中冷笑,面上如旧,提醒道:“你现在可以说话了。”
严谦惊诧不已,“你。”
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发出了声音,又惊又喜。
正要张嘴喊人,就见沈归舟掏出一把匕首把玩着,先他一步开口,“不过,不要想着喊人。因为,在那之前,我可能会杀了你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但掷地有声。
严谦被震慑住,下意识住了嘴。
看着她手里那把在她指尖转动的匕首,他已经能够感受到杀气。
精明圆滑的严谦知道,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在吓唬他。
越老越是惜命的他,当真不敢再喊人。
沈归舟很是满意他的表现,又问:“沈家军浮柳营通敌卖国的证据是你找到的?”
严谦心神一凛,将心中疑惑问出口,“你是谁,为什么要打听这桩事情?”
沈归舟看着他,起身向他走过去。
严谦下意识爬着向后退,“你想要干什么?”
话音未落,沈归舟右脚一抬,落在他手边的鞭子便到了沈归舟的手里。还未等他看清楚她的动作,鞭子的另一头已经绕上他的脖颈。
沈归舟神情自然如常,淡淡道:“严尚书,是我在问你话。”
严谦伸出那双满是褶子的手去扯鞭子,可是扯动不了分毫。
沈归舟的力道控制极好,让他呼吸困难,却又不会立即窒息。
“还有,沈家和浮柳营的通敌卖国无关也是你证明的?”
严谦终于不再假装淡定,艰难回道:“姑娘,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,姑娘若想知道这些旧事,随便找人打听便是。”
沈归舟冷哼一声,冥顽不灵。
她加重了手上力道,“可是我想知道的只有当年主审这个案子的严尚书知道。说,证据到底是谁给你的?”
严谦瞳孔放大,生死之际忽然意识到,眼前这个人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。
“老夫自己查到的。”
沈归舟嘴角扬起,“看来严尚书是真的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。既然你不愿意说,那就带着它进棺材吧。”
素手收紧鞭子,不再控制力道。
严谦心中一凛,似乎听到自己喉骨断裂的声音。
他这才意识到,这女人是真的要杀了他。
死亡的恐惧让他不敢再抱有侥幸,喉间发出苍老破碎的声音,“相爷,是相爷。”
沈归舟拉着马鞭的手力道松了些。
严谦气都不敢喘,“是相爷将沈家军浮柳营通敌卖国的证据交给老夫的。”
沈归舟看着他,只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恐惧。
看得出来,他没有撒谎。
手上的力道又松了几分,心中似乎也轻松了些许。
不过这轻松也仅仅是一瞬,“他给你证据,你就判了他们通敌卖国?”
严谦这次没有犹疑,“老夫后来派人去一一核查过,那些证据并不是捏造。”
沈归舟看着他没有说话,神情是明显不信。
严谦眼里闪过不悦,“若老夫是那般糊涂之人,那沈峰还怎可能是大将军,沈家怎可能完好无损,世袭护国公。”
半响后,沈归舟放开马鞭,以手为刀劈在他后脖颈处,下一瞬,严谦就晕死过去。
她悄无声息的翻墙进了严府,又悄无声息的翻墙离去。
一出严府,她便将脸上的易容面具给扯了下来,露出原本的那张小脸。
刚走两步,一直隐隐作痛的胸口突然又抽痛起来。
和之前不同,这次那剧痛变得越来越明显。
严谦的话让她心绪烦乱,这让胸口的剧痛更加明显。
她依靠超乎常人的耐力沿着严府所在的街道疾步走了一段,遇到一岔口,她赶紧转进了一条小巷。
小巷里,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,双腿跪倒在地。
胸口剧痛仿佛挖心之痛,随即那痛传遍四肢百骸。
她想要喝口酒,让自己缓缓。
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掏出酒壶,因为手抖,酒壶掉落,最后一口酒也洒落在地。
她匍匐在地,再也没有将酒壶捡起的力气。
好在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她知道这是半夜的街道,才没有喊叫出声。
那薄薄的嘴唇被她咬出血来,最后,她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,来缓解那断骨挖心的痛苦。
旁边屋檐上有路过的野猫,它那绿色的眼珠中,倒映出沈归舟的模样。
娇小的人蜷缩着在地上打滚,月色下那头秀发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。
许是被她这恐怖的模样吓到,野猫呜呜叫着逃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