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下后,白文又一次失眠,父亲、继母和弟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,这声音像无形的洪水一样,把她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中。
她摸了摸身边的女儿,柔软温热的触觉让她的心里荡漾起一缕柔情。
她觉得,她应该为女儿做点什么了,至少让她有个完整的家,什么爱情,什么喜欢不喜欢,一切都扯淡。
这次回来,家里的一切都对她触动很大,两个多月不见,每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白真和白双仿佛长高了许多,尤其是白真,13岁的她,个子高挑,亭亭玉立,完全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。
父亲老得真快,长年躺着不动,加上营养过剩,简直有点畸形了,脸又大又圆又白,泛着油腻的光泽,眼睛常常是痴呆的,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,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,倒有一点好,脾气变好了,不动不动就骂人了。
每当父亲望着屋顶发呆的时候,白文就忍不住望着他发呆,他在想什么呢?是缅怀风光一时的过去,还是憧憬遥不可及的未来?
继母陈丽梅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,四十来岁的她,左腰总是莫名其妙地疼痛,有时疼得站不起来,白斌猜测是车祸后遗症,白文却觉得,应该是白武当初那一脚踢的,不过这个猜测,她没对任何人说起过。
白斌的变化更大,年仅18岁的他,满脸饱经风霜,没一点青春气息,每天在鸡毛蒜皮的斤斤计较中消磨着岁月,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?
曾几何时,他是镇中学大名鼎鼎的学霸,脑瓜子聪明,字写得好看,文章写的漂亮,这样的人,思想和情感应该是极其丰富的,然而现在呢,他完全成了一个凡夫俗子,像个年老的家长一样什么事都管,他的那些远大理想呢?
每当白斌面无表情地忙乱的时候,她就不由想,他在想什么呢?是在怨天尤人,还是听天由命?他的那些思想和情感都被掏空了吗?
乱想着,白文下了炕,轻轻地穿好衣裤,出去了。
夜很黑,天上无星无月,天幕低垂,空气闷热,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。
白武房间还亮着灯,灯光透过窗帘,把院子扫出一片光亮。
这套院子有四间正房,其中三间是连在一起的,进门是厨房和餐厅(其实是一间),西房是白真和白双的房间,东房是白伟志、陈丽梅和白斌的房间,现在白文也住在这个房间。
唯独白武的房间是单独的,直接朝外开着门。
白文轻手轻脚地走到白武房间的门口,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后,终于轻敲了两下门。
“谁呀?门没插,进来吧。”郑建强在里面喊道。
白文做了个深呼吸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郑建强穿着背心和短裤,背对着门坐在板凳上,搓洗着盆里的衣服,这时他回过头来,看到是白文,立时僵住了,旋即站起来。
“白文,你,你,你怎么来了?有事吗?”
郑建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,在背心上擦干双手,提了条长裤就要往身上套。
“不用穿了,郑哥,我说几句话就走。”
但郑建强还是把长裤穿上了,弯腰把床单往平扯了扯,“快坐吧。”
白文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,目光投在放在地上的那只脸盆上,里面是些内衣内裤,旁边还堆着几件外衣外裤。
郑建强急忙过去把地上的衣裤扔进脸盆里,盖住了内衣内裤。
“我白天没时间,就趁着晚上洗洗衣服,反正我也觉不多。”
白文笑笑,没做声,她当然知道,他不是白天没时间,他是把全部的业务时间都花在了她和白家人身上了。
“什么事你说吧?”郑建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“是不是钱不够?”
“不是,”白文摇摇头,“你下午不是说你喜欢我吗?”
“噢。”郑建强羞红了脸,紧张起来,双手互搓着,“是,是啊,我……”
“那你是怎么打算的?”白文单刀直入地问道,“是托媒人提亲,还是再处一处看。”
“我,”幸福来得猝不及防,郑建强显得有点惊慌失措,“这,我,这,你同意?”
“我想跟你商量点事,如果你同意,别的事就由你说了算;如果你不同意,咱们就各走各的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那两万元钱,我不给你还了,就算是彩礼吧。”
“这没问题。”
“最好能有个房子。”
“这也没问题,”郑建强说话有些气喘,仿佛要把所有的话一口气讲出来,“我姐夫不是在镇上买了二亩地吗?他跟我说过,想给我转让三分,和他一起把房子盖起来,将来好成家,这点钱我还是有的。”
白文哦了一声,“那挺好的。”
沉默片刻,接着说:“还有一件事,白斌在车站捡来的那个孩子,我看你对她挺亲的,不瞒你说,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我也挺亲她的,所以我想把那个孩子落户到我的名下,跟你姓郑,可以吗?白斌太忙了,管着一家子,带孩子不方便。”
“这,”郑建强犹豫了,“我倒是确实挺亲那孩子的,可是这样一来,咱们就生不成了,我倒不讲究是男是女,但还是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。”
“我了解过了,有二胎政策,过上几年,还可以生的。”
“哦,那就行。”
“你要把她当成亲生闺女看待。”
“这没问题。”
“好了。”白文站起来,“就是这些事情,你如果同意的话,其他的事都由你决定,请媒人提亲也行,再处处看也行。”
说完缓缓地向门口走去。
郑建强忽然站起来,扑过去一把抱住白文,他浑身颤抖着,气息粗重,眼睛里喷出两团火焰。
“白文,你说的是真的?”
白文在他的拥抱之下,吃力地转回头来,点了点头。
“不骗我?”
“不骗你。”
郑建强猛地把嘴拱了过去,亲白文的额头、脸颊、嘴唇,白文不拒绝也不迎合。
郑建强亲了一气,放开了白文,不敢相信地望着她。
白文笑了笑,推开郑建强,走到床边,解开自己衬衣的纽扣,脱了下去,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,平静地望着郑建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