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”小夏叹了口气,“我老家是南方的,早早地结了婚,又早早地离了婚,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生活,也是没办法,才跑到北方来打工。”
“那你儿子呢?”白文忽然来了兴趣。
“在老家呢,我妈带着。”小夏神色黯然地说,“我想拼命挣几年钱,回去做点正经的小买卖,让儿子过上好生活。”
白文顿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,先前对小夏的嫌弃也荡然无存了,谁都不容易,谁有资格耻笑别人?
两人吃完,白文本想抢着付账,但是一看到账单,她又退缩了,小夏笑了笑,掏出钱把账结了,这时候白文反倒有些自卑了。
两人离开餐馆,小夏去上班了,白文回到住处,本来累了一天,躺在床上却睡不着。
潘志清的被褥果然洗得很干净,散发着空气清新剂的香味。
炭炉子着得像火车响,轰隆隆的,屋里蒸腾着一股热汽,更让白文睡不着。
想到自己的处境,想到白天干得那些活,受到潘志清和工友们的指责,想到刚出生的女儿,想到吃饭时小夏说过的那些话,白文竟真的动了去夜总会做公主的念头。
旋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,不能,不能做那样的事,那是很丢人的。
旋即这个念头又升腾起来,为什么不能?又不是做什么,只是喝喝酒、唱唱歌而已,和服务员一样,凭辛苦赚钱,有什么可丢人的?
被米乐平那个渣男骗财骗色,成为未婚妈妈,失去了那么好的工作,那才叫真正的丢人呢!
不行不行,还是不行……
大概两三点钟的时候,小夏回来了,小声哼着歌曲,步履欢快,可知她心情极好,这又让白文有点跃跃欲试。
说实话,小夏没有自己漂亮,虽然使用了大量的化妆品,但难比自己的天生丽质,自己肯定比她更受欢迎。
忽然她又想到了住在绒衫厂公寓时的舍友胡凤娇。
胡凤娇家是农村的,家里给她定了一门亲,她爸妈收了对方彩礼,可胡凤娇死活不同意,她爸妈却不退人家彩礼,他们用那笔钱给她哥娶了老婆,胡凤娇只得自己把这笔账认了下来,所以她打着两份工,基本没有业余时间。
白文曾亲眼目睹过胡凤娇被人逼债时的情景,那家人一来就是十几个,跑到绒衫厂门口闹事,让胡凤娇要么还钱,要么回去登记结婚,一阵拉扯让她披头散发,狼狈不堪。
那时白文觉得,胡凤娇可真丢人,如果自己被人欺负成那样,根本没脸活在世上了。
这时她不由对比胡凤娇和小夏,她俩到谁更丢人?
胡凤娇为什么不去干小夏那种轻松的工作?
小夏为什么不像胡凤娇那样兼职两份工作?
对比来对比去,蓦然惊觉,比起自己,她俩都不算丢人。
黎明时方才朦胧入睡,又被一个噩梦惊醒。
她梦见女儿会走了,在炕上散步,家里没有一个人,她忽然一脚踩空,一头栽到地下,脑袋被撞掉半截,脑浆都涌了出来。
她难过地抱起女儿嚎啕大哭,一边用手把散落到地上的脑浆掬起来,塞进她的颅腔……
好在这时梦醒了,自己正在哭着,泪水打湿了枕巾。
她穿好衣服,跑到街上,用Ic卡电话给白斌打了个电话,白斌喂了几声,她却没说话。
白斌接电话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女儿,吭哧了几下,哭了起来,听到白斌在哄着,白文便挂了电话。
知道女儿无事,她就安心了,她不说话,是因为自己忍不住要哭。
天亮后,继续去潘志清的作坊里干活,一整天都神思恍惚的,各种矛盾在心中纠结,时而这个占了上风,时而那个又占了上风。
怎么才能让女儿幸福?
只有钱,足够多的钱!
可是自己这样的挣钱速度,猴年马月也不可能带着女儿远走高飞。
一连几天,白文都深陷矛盾之中,每天看着小夏轻松自在的样子,心中的那道障碍越来越松动了。
这天晚上,小夏又请白文吃饭,吃完后,小夏让白文跟她去她上班的夜总会看看,白文不去,小夏说:“只是去看看嘛,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呢!”
鬼使神差地,白文跟着去了。
白文之前多次去过夜总会,可那时是做为顾客去的,趾高气昂地坐在包厢的真皮沙发上,对着战战兢兢的服务生颐指气使,这次不是顾客,是什么身份,她也说不清。
小夏向她的姐妹们介绍了白文,有人问:“新来的?”
小夏说:“人家可是良家妇女,就是过来见识见识。”
白文和那帮姐妹坐在吧台一侧的休息区,心中既紧张又带着某种期待,她不敢抬头,也不敢参与大家的话题,一言不发。
但从大家的谈话中听出了这事的乐趣,也听出这事其实没什么的。
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服务生过来招呼道:“7号包厢。”
一群女人纷纷站起,跟着那个服务生走了。
小夏也走了,她临走让白文等她一会儿,如果她十分钟还不出来,就让她先回吧。
过了一会儿,那帮女人出来一半,小夏也在其中,她们重新坐回到休息区,乱七八糟地聊着天。
小夏沮丧地对白文说:“没被选中。”
不多时,服务生过来招呼,这群女人又走了,小夏仍没被选中。
小夏是在第三次被顾客选中的,那时所有的公主都已进了包间,白文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等了十分钟,起身正要走,看到小夏跑了过来。
“白文,快点,救场!”小夏拉住白文就往包厢走。
“我不去!”白文挣扎着。
“啊呀,救场如救火,正好缺一个人!”
白文半推半就地跟着小夏进了包厢。
包厢里灯光迷离,一排沙发上坐着四五个男人,每个男人身边坐着一个公主。
“哈哈,”一个男人看到白文,急忙起身走过来,“让你们抢,最好的总是最后出场!”
拉住白文就往沙发上坐。
“我——”
白文发出一声轻呼,却没把话说完整,而且她说话声音低,人家根本没在意,等她反应过来要拒绝时,已被那人拉到沙发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