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文忍着下体疼痛,扶着墙回到里屋,去电视柜上拿起白斌的小灵通。
她先拨出米乐平的号码,还是无法接通。
又拨出车间主任的电话,还没接通就挂了。
最后拨出了胡凤娇的电话。
“胡姐,新年快乐!”
“白文啊,新年快乐!”
“你现在说话方便吗?”
“方便的,我现在在杂物间。”
“我的事,”白文艰难的开口,“厂里的人知道了吗?”
“知道呀,厂领导正在找你呢,他们说,如果年后还联系不到你的话,就要报警。这几天他们正在放假呢,我估计初八会有行动,你趁早和厂领导解释一下吧。”
白文的身体哆嗦了一下,“我是说,医院那件事,厂里的人知道吗?”
“那不知道,我没告诉过任何人。”
“谢谢你了。”
挂了电话,白文吃力地回到炕棱边坐下,正在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事,听到厨房里的白斌喊道:“吃饭了!”
吃完饭,洗完锅碗,白斌让继母待在哥哥房里,自己要给父亲泡脚,白伟志因为生气白斌没把孩子扔掉而拒绝接受白斌的服务。
“滚!滚得远远的,不要再让老子看到!”
白斌便放弃了给父亲泡脚的打算,拉了把椅子,坐在父亲的床前。
“爸,你有话说话,不要动不动大呼小叫,我耳朵不聋,能听得见。”
“老子就要大呼小叫,你能怎样?”白伟志高声骂道,似乎比之前的声音更大。
白斌舒了口气,“爸,我是来跟你商量这个孩子的事的,你如果不怕被路过的人听到,不怕被我妈和真真双双他们听到,那就大声喊吧。”
白伟志哼了一声,没说话,白斌接着往下说:
“到目前为止,我妈和真真双双其实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我相信我能让他们认为,孩子是捡来的。
“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妈和真真双双,我担心的是我哥,他一喝醉,有的没的都敢往外冒,而且还会添油加醋,还会凭空捏造。”
“你哥那里,我会给他安顿的。”
白伟志到底不敢让这个家身败名裂,拿出了认真探讨问题的态度。
“爸,你别给他安顿了,这件事不要告诉他就对了,就当成咱们三个人永远的秘密,咱们统一口径,无论对谁,都说孩子是捡来的。”
“唉,好吧。”白伟志终于服软了,“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?不扔了?”
白斌嗯了一声。
“胡闹!”白伟志说,“那算谁的?你姐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带孩子?以后咋找对象?”
白斌望了一眼坐在炕棱上的白文,说:“我来带,她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,但和你有,和我姐有,她是你的亲外孙,是我姐的亲闺女。就算她爸是个混账王八蛋,但她是无辜的,她不该死。害人一命,三生不得好死;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”
白伟志耸动了一下喉结,眼中闪出了亮光,似乎有所触动。
是啊,但有三分奈何,谁愿意让自己的亲外孙暴尸荒野呢?毕竟是灰比土热,血浓于水,到了白伟志这个年龄,是巴不得要抱孙子呢。
白文感激地望着白斌,她虽然对这个意外来的孩子还没有多少感情,但毕竟母子连心,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,这种关系是扯不断的,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。
“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带好孩子?”白伟志说。
“我不敢保证能不能带好,但能保证她健康长大;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让她吃香的喝辣的,但能保证她能吃饱穿暖。”
白伟志叹了口气,无力地垂下眼睑。
白文提出疑问:“她已经办了出生证,还能说成是捡来的吗?”
白斌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那张出生证,他从拿到它的第一刻起,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,以免被别人看到,这时他把出生证翻开,看了一眼,用指甲盖划开炉盖,把它扔了进去,炭火立刻把它引燃,向上急窜着火苗。
白文吃惊地望着白斌。
“这样就什么都没有了,她就是捡来的。”白斌说。
“你能烧掉出生证,你能堵住世人的口吗?”白伟志说,“咱们家现在连自家人都顾不过来,还会抚养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吗?谁相信呢?用不了多久,这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。镇上这点人都闲得他妈的蛋疼,专爱乱传别人大腿旮旯那点球毛事。”
白文羞红了脸,低下头去。
“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,”白斌说,“关键我们自己首先要信,有时候,人不能太计较别人的眼光,不能让别人的议论左右自己的主意。爸,你那些年风光无限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别人表面上对你敬慕仰望,你知道他们背后说你什么吗?”
“哼,那群王八蛋,一定骂我吃人不吐骨头!”
“所以嘛,有必要计较吗?镇上的新闻,来得快去得也快,你不管它,传上几天就没事了;你越较真,他们就越当真,这事就永远没完没了了。”
“唉,”白伟志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白斌,你还没经过大风大浪,凡事想得太天真,这事难着呢?首先孩子的户口怎么下?”
“我不知道,但我想,肯定有办法的,孩子已经捡上了,总不能不给下户吧?”
“你要知道,”白伟志用手指头敲击着面前的小桌板,“现在计划生育很严格,你哥和你姐都没成家,谁有这个生育指标?就算你能交得起罚款,可孩子算谁的?算你的?你连年龄都不够。只能算我的,我的外孙女成了我的闺女,这不乱套了吗?”
白斌想了想,“车到山前必有路,到时候再说吧,她叫你爸爸也好,叫你姥爷也好,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。真真和双双从来不叫我二哥,但我一直把他们当弟弟妹妹。”
“乱弹琴!”白伟志拍了一下桌子,“爸爸和姥爷能一样吗?差着辈呢!”
“再怎么说,人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白伟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,不再说话。
过了一会儿,白斌说:“爸,我哥初九出拘留所,可能要回来,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惯着他了,他该懂事了,我希望你能听我的。”
白伟志又叹了口气,没表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