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嚓,咔嚓”一声惊雷炸裂天空,惊得杜诗韵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。
她伸手揉了揉眼睛,身体那如万蚁啃噬的痛仿佛就在刚刚。可怎么没有血?怎么自己没有死?
不可能啊,这“七赤河”是她配制的,根本没有解药的。她心里嘀咕。
瞪大眼睛打量着四周,床前的圆桌上跳动着淡淡的蓝紫色烛火,鹅黄色的床幔,团花织锦的被子,黄花梨的桌椅,……这一切都太熟悉了。
这是她未出阁时居住的兰草轩啊!
只是为何她会回到她未出阁时的闺房,杜诗韵顺手给自己号脉,她的脉象平稳有力,毫无中毒迹象。
这是怎么回事?莫非是她死了,鬼魂回到了这里?也不对啊,她感觉到自己的鼻息,而且覆在被子下的身体暖暖的。
难道这一切都是梦?她又抬起自己手腕,仔细给自己号着脉,没有一丝滑脉的气息,自己没有怀孕………
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今夕何夕,难道一切是一场梦?
还是人死后会回到自己最想回到的地方,参悟自己的前世?如果是那样,那么杜诗韵最想回到的是母亲的怀抱。
抬眼望着窗外黑洞洞的一片,再看看那唯一透着亮的小烛台,她挠了挠脑袋,缓缓躺下给自己拉好被子。
也不管到底怎么回事了,先睡一觉吧,听着窗外渐渐变大的雨声,淅淅沥沥,哗哗啦啦,杜诗韵沉沉睡去。
“吱呦”木门被轻轻推开,杜诗韵听见声音,缓缓睁开眼睛,朦朦胧胧看到百合端着盆子在外间,一个机灵猛坐起来,“百合,百合是你吗?”杜诗韵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着。
“嘻嘻……小姐当然是我了,芍药那个懒蹄子这会子自己还没梳洗完呢!”百合轻笑着放下盆子走进房间。
“小姐,昨夜睡得香吗?昨天晚上雨下得可大了,那个雷声是老天爷在发脾气吧,我一夜钻在被窝不敢露出脑袋……”
百合的嘴巴一张一合,杜诗韵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,不曾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,感受这个活灵活现的百合。
杜诗韵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。
“百合,真的是你吗?”说着,杜诗韵跳下床,也顾不得穿上鞋子跑到百合面前抱着她。
百合本来还在絮絮叨叨,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愣了神,“小姐,您这是怎么了啊?”
“嗯,对啊,我这是怎么了。”杜诗韵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,笑着说“做了一个梦,找不到你了,再见到你,真好!
“小姐偏心,小姐就喜欢百合。”芍药端着早餐,迈着细步进了屋。
杜诗韵转头看着芍药,明晃晃的薄光洒在她脸上,小巧的鼻子,在光的映照下,能看见鼻尖上的小绒毛,芍药穿着一身藕绿色短背长裙,头上只簪了一支鎏金簪,精致典雅,细细的金簪上头镶着一枚白玉兰,那花蕊却是一颗圆润通透,质地细腻,犹如鲜血般红润的羊脂玉做成的甚是精巧。
瞥见这簪子,杜诗韵如遭雷击,她清楚记得这支簪子是芍药十五岁生日的时候,自己给她的及笄礼物。
可是成婚不久后,杜诗韵作为新妇常常去宫里聆听皇后娘娘教诲,有次皇后娘娘责罚杜诗韵,芍药护着杜诗韵与宫人拉扯间,簪子脱落,那枚玉兰摔了个粉碎。
可现在这簪子怎么能完好如初?
放开怀里的百合,杜诗韵跑到芍药身前,双手抓着芍药的双肩,“芍药,我怎么会在这?谁送我们回来的?”话出口,杜诗韵又觉得自己这话问错了。
“小姐啊,您在说什么啊,这是您的闺房,您不在这,在哪啊?”芍药吐着舌头看着百合。
百合轻笑着说:“约莫是昨天晚上大雨,小姐睡觉梦魇了。”
“梦魇?……”杜诗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丫鬟,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中。
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?嗯……嗯昨夜怎会降如此大雨。”杜诗韵心虚的问着两个丫头。
“五月初九啊,再过几日是夫人生忌,祭祀的东西我们准备的差不多了,小姐。”百合说。
“五月初九?五月初九?不对啊……”仿佛一道灵光闪过杜诗韵的脑袋,“今年是弘光几年?”
“小姐睡一觉年月都不记得了啦,今年是弘光十九年啊。”百合低头回道。
“弘光十九年?弘光十九年?我才刚刚及笄?”杜诗韵满脸的疑惑,绕过眼前两个丫头,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来。
只见镜子那头,女子乌发轻挽,皮肤白皙,嘴唇丰满,眉眼精致,一双翦水秋瞳眼波流转,真是“经珠不动凝两眉,铅华消尽见天真”。一身雪白的寝衣,玲珑的身材略显起伏。
杜诗韵眼睛不禁流出了泪水,这真的是十五岁的自己。
此时的杜诗韵上个月刚刚及笄,整日都是呆在西厢里研究自己的药材、药方,对窗外的事情不闻不问。
这个年龄的杜诗韵对未来懵懂无知,她没想过嫁人,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子,甚至曾经一度认为自己的一生都是与药为伴。
杜诗韵衣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,“哎呦。”杜诗韵疼出声。这不是做梦,那么自己嫁给慕宁平,杜府获罪,自己被赐“七赤河”,肚子里的孩子……是一场梦吗?
杜诗韵坚定的摇了摇头,十五岁的杜诗韵从不曾研制过毒药,而此刻“七赤河”的配方就在她脑中,如果那是一场梦,那么她不会做个梦就研制出“七赤河”这么霸道的毒中圣品,杜诗韵心道:自己是死了一次了,只是却重生在了自己的十五岁。
“百合,虞彩云在我们府上吗?”杜诗韵突然抬头问道。
“小姐,表小姐在咱们府上啊,自从去年大夫人娘家出了事,表小姐就被接到咱们府上了啊。”百合小声道。
百合、芍药自小跟着杜诗韵,所以了解杜诗韵的性子。杜诗韵素来对别人的事不关心。
“哦,那你们跟我说说虞彩云的事儿。”杜诗韵急切道。
“那表小姐今年也就是十六岁吧,之前也是被下了大狱的,表小姐是有婚约的,是那丞相府上的二房嫡子古兰玥,虞家出事之后,没人能想到这古兰玥却是个痴情的,求情求到了太后跟前。”芍药道。
“求情求到了太后那里?”杜诗韵吃惊的问道。
“嗯,丞相是太后的母家弟弟,古兰玥是太后的亲侄儿,后来太后道:‘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能懂什么,罪不及孥。’后来表小姐的名字就从流放名单中划了去。大夫人就将表小姐接到了咱们府上。”芍药道。
“这样啊,这表姐也年满十六了,那丞相府可曾过府议亲?”杜诗韵问道。
“听厅堂里伺候的海棠说是来过的,可那表小姐求了大夫人,说要多在大夫人身边留几年,尽尽孝,回报大夫人的恩情,再嫁。”芍药小声道。
“尽孝?报恩?”杜诗韵反问。若不是前世知道了虞彩云的真面目,她还真信了“尽孝”这套说辞。
“表小姐为人和善,对待下人也宽厚,平日里除了在绣花、写字,基本都是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着。”说着芍药捂嘴笑。
“呵呵呵……他们都说,都说……”芍药吞吞吐吐说。
“他们说什么?”杜诗韵盯着芍药问。
“他们说表小姐比大小姐更像大夫人的亲女儿。咯咯咯……”说着芍药又笑起来。
“呵……”杜诗韵冷笑。心想:虞彩云好手段啊,能骗了阖府上下百十口子人。
杜诗韵慢慢攥紧双拳,心里暗暗下决心,此生绝对不能让虞彩云再将杜家玩弄于股掌中,而且定要让虞彩云为上一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,辜恩负义之人死不足惜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