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主,只希望来日你不会后悔将我释放。”
焚歧的声音放得很轻,似在轻笑她的无知和草率,眼中的笑意浓丽绚烂,如同棠棣花般娇艳美丽。
他说完,便悄声离开,踪迹消失地很快。
卫楚发呆地转身望去,再回首时,晕倒在地上的伏溪已经醒了过来。
“阿楠,我怎么晕倒了?”
伏溪轻咳一声,不明状况,摸到身上盖着的衣服,疑惑开口。
“这衣服是?”
“我在这房中找的,先换上吧。”
“哦。”伏溪应了一声,拿起衣服准备换上,转而不放心地回头叮嘱。
“阿楠,你闭上眼睛了吧?转过身了吧?”
“当然。”
安静了片刻,卫楚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端传来。
她在房间里寻找出去的路,想着刚才焚歧既然能够轻轻松松地进进出出,这必定有着隐秘的暗道。
“你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?”
卫楚一边摸索着光滑的墙壁,一边开口询问,她回忆起伏溪就是第一次来到风雪楼见到的蛇妖。
风雪楼是皇城中妖怪的居所,说来也怪,视妖怪如奴隶的皇城,居然有这么一处庇护妖怪的世外桃源。
“呃……”伏溪沉默了半响,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。
还没等他想好措辞,该如何将来龙去脉说清楚,那头带着柳花意识和情感的卫楚就猜的八九不离十。
“是哪位美貌的姑娘遇到困难,让你不顾自身安危前去解救?”
脚边的碎石被卫楚一脚用力碾碎,伏溪就如那破碎的灰烬一般,变得有些颤颤巍巍。
伏溪有些说不出口了,解释的话涌到嘴边,又害怕地吞咽回去。
“怎么,不解释解释,伏溪公子真是多情浪子,处处留情啊!”
卫楚不留情面地继续逼问,有些恨铁不成钢。
想起见他时,他分明痛苦地想要求死,以解脱自己。
久别重逢,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见到的是如此不堪的一幕,刺得她心口发痛,更令人无处发泄的是,他陷入困境,竟是一时的色心大起这般荒唐的理由。
“你忘了柳系的结果了吗?”
“我……”
话未脱口,伏溪就被暴躁的卫楚一脚踹进了池中。
“嘭”的一声,巨大的水花扬起,点点飘洒在水池边,沾湿了她的裙摆。
伏溪被她这重重的一脚踹得发闷,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抑着的绝望与挣扎,他大声吼了起来。
那些本该克制的愤恨怨懑全都倾泻出来,而这股情绪则由迁怒他人来得到抒解。
“是,我是一时被私欲蒙蔽了眼睛,让自己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”
“可你呢,花楠,你又好到哪里去!”
“一直做无谓的事情,把自己变成六亲不认的魔鬼,一心只有厮杀!”
“你根本看不到身边关心你的人,也感受不到!”
伏溪的胸膛激动地上下伏动着,就像他失控的情绪,以至于口无遮拦,一字一句,如刺刀如剧毒,直直穿透她的肺腑。
“可是,柳系死了啊。”
“他死了。”
伏溪说到后面,眸中含泪,他再也看不见花楠的模样,双目只是空洞地对着前方。
一步踏错,便是深渊。
那些少时美好的过往早已化成灰烬,他再也捡不起那段无忧快乐的记忆。
发泄一通之后,伏溪又开始止不住地连连道歉,“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别人不知道,他知道,柳系的死,打击最大的就是花楠,他没有资格指责她。
本以为会被花楠劈头盖脸地反骂一顿,可她的声音却冷静地惊人。
“伏溪,你还能看见他。”
“可我无论如何,无论如何用心,都无法看见他。”
“我好想见他。”
“哪怕是最后一面。”
竭尽全力去努力的结果,却给予她最绝望的一击,无法释怀的深深挫败感和失落感将她整个人笼罩。
泪水在清澈明净的眼眸中蓄满,模糊到看不清这个世界,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。
平淡的叙述,往往也能伤人至深。
“对不起,花楠。”
伏溪难过地伸手想要去拍拍她的肩,结果摸了个空,脚下一个打滑,便再次跌倒在池中。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伏溪,你也太狼狈了。”
明明前一会还沉浸在悲痛当中,后脚就发声大笑起来,似要用笑声掩盖压制心中的那抹失落。
伏溪的情绪也因为这池水的冰冻而冷静下来,他听着笑声,知道花楠的情绪已经缓了过来。
他无奈地开口,“花楠,你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啊。”
“啊秋。”
伏溪刚说完,就连连打了几个喷嚏。他觉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凑近,他定不会认错。
“他一直在身边啊。”
只有在花楠身边才能闻到他的气息,隐隐约约,缭绕身侧。
如山涧清泉,明神静心。
那句低语,像喑哑的风,风起即风止,让人捕捉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