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谢一又开口询问,话中带着关怀。
“无事,都是老毛病了。”卫楚不以为然地回道。
可谢一心中却对自己的这位主子又多了几分怜惜,什么老毛病,会流血。
似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,她总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一切。
即使很勉强,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口。
知道她不愿意多说,谢一也没有继续问下去。
“殿下,需要谢一直接送你回宫中吗?”
“不必了。”
卫楚拒绝了谢一的提议,她要在此处等裴止回来。
原本以为翻案这件事情不会再有太大的波折,今日看来却并非如此。
她并没有泄露要为徐家翻案一事的风声,那背后之人是如何得知。
徐桑是因为当时秘密将送往边境的军饷扣下来,中饱私囊的罪名而入狱,本来应该处以死刑。
可是当时证据齐全,账簿也记载着他造假的痕迹。
更是在他的家中搜寻到了丢失的军饷银两,可徐桑据死不认,说自己没有做过私扣军饷的事情。
可就在判刑的前一天,徐桑逃跑了。
那一夜,徐府起火,徐府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全都葬身于那一场大火当中,无一幸存。
而裴止则是因为徐桑故意支开,因此侥幸逃过一劫。
那之后,大家便都认为徐桑是畏罪自杀,不愿意承担罪名,才一把火把整个徐府都烧了干净。
夜色黯淡,月亮半隐在云间。
那抹逃跑的黑色人影就停在了前面,像是等着裴止走过去。
风轻轻吹起,树叶如雪飘落在地面上。
那人转过身来,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意。
裴止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人,他曾有缘见过一面。
他便是云贵妃的堂弟云冲,他怎么会在这里?
云冲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,是他正在找的那一卷案宗。
云冲没有对他多言,走过来将一个装着药粉的白色瓷瓶塞到了他的手中。
“把这个药下在卫楚身上,案宗自然是你的。”
说完就不作停留地走了,裴止一个人留在原地,月光拉长了裴止的身影。
天上稀疏的星星悄悄地无言地溶入夜色,密叶漏下几粒光点,微风在缝隙间发出喑哑疲弱的声响。
裴止回去的时候,就见到卫楚脸色疲倦地坐在地上,背靠着书架,双眼紧闭着。
谢一在感觉到有他人的气息进来的时候,就将身子隐入了黑暗中,他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好卫楚,不必出现在人前。
裴止走过去,蹲下身子,抓住了她的手。
感受到来自他人的触碰,卫楚就睁开了眼睛。
紧张地开口问道,“怎么样?找到那个人了吗?”
裴止神色停顿了一下,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卫楚沮丧地把身子往后退了一点,,声音恢复了平静,“那案宗呢?有看到吗?”
见到裴止再次摇了摇头,就没有再问下去了。
她其实大概能猜到是谁了?
“那我们回去吧。”卫楚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就打算出去。
裴止想起刚才握住她手腕时,那一阵滚烫的温度,心中多了几分担忧,她先前又吸入了那阵有问题的烟雾。
“殿下,你的身体没事吧?”
卫楚看起来兴致缺缺,淡淡地开口回了一句,“没事,回去吧。”
等到他们走出大理寺,门口早已经备好了马车。
裴止先是扶着卫楚上了马车,随后也上了马车。
马车里,两个人默默无言。
裴止还在想着云冲对他说的话,还有要求他做的事情。
仅仅那么一段时间,他就感觉经历了大喜大悲。
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看见案宗,却没想到案宗已经提前被人拿走,云冲又指定让他对卫楚下药,显然这件事情和她有关系。
云冲最后递给他药瓶时,俯身在他耳边说的最后那句话也十分的奇怪。
他说,“卫楚根本就不想让他看案宗。”
云冲那句话显然是在误导他,如果卫楚真的不想让他拿到案宗,大可直接不带他来大理寺,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演这一出戏。
只是想要拿到案宗的话,就必须按云冲要求的去做。
裴止望向卫楚,看见她紧闭着眼睛,脸色通红一片,蹙着眉头,神情有些痛苦。
似乎有点不太对劲。
他连忙坐到她的旁边,手摸上她的额头,十分滚烫,好像要烧起来一般。
他马上对车夫大声喊道,“车速加快一些。”
车夫听到吩咐,立马加快了车速。
卫楚浑身无力,车身一个摇晃,她就向前倒去。
裴止连忙将她拉入怀中,滚烫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,使得他身上的温度也迅速攀升。
“殿下,殿下。”
裴止试图叫醒她,她却没有反应,意识已经完全沉睡下去。
一到宫门,裴止就将卫楚抱下了马车,往花漪殿走去。
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,以及那浅弱的呼吸,心忍不住揪起来。
一进入花漪殿,他就叫人马上去请太医来。
太医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,很长一段仍没有过来,裴止只好立马又叫了几个人去看看情况。
他看着躺在床上,神色痛苦的卫楚,心中觉得十分地烦躁,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放在床边的那一只茶杯。
太医迟迟不来,他的心越来越沉,决定亲自去请太医过来。
正当他要走出去的时候,衣角就被扯住了。
他转身望去,卫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。
脸色也比刚才红润了一些,他伸出手去探她额间,那股滚烫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。
这降温速度之快,就好像她并未发烧一般。
“我没事,不必去请太医了,休息片刻就好。”
折衣刚把太医带来,就听到了殿下的声音。
“还是让太医看一看吧。”
就在这个时候,裴止开口了。
太医听到吩咐,也走了进来,坐下为卫楚把脉。
过了一会,太医开口说话,“殿下这只是身体的一时发热,待我为殿下开几道方子,便能安然无恙了。”
说完,太医就起身去旁边的桌子上写方子去了。
折衣担心地握住卫楚的手腕,“殿下,你刚才发热的样子真的把奴婢吓了一跳。”
“殿下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。”
卫楚看着她眼里担忧的神色,便开口答应了她。
“好。”
但是她知道,她的身体其实已经撑不了很久了。
她身体里的毒堆积已久,且当时试药时,卫陉怕被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,所以给她吃下的药都是无色无味的,药性之复杂就连宫中的医官都无法诊断出来。
不过那一些药确实也有强身健体,延年益寿的作用,不过她如今恢复地越快,那药的副作用就越强。
而那个道长早已经被她命人杀死,算是连最后的退路都堵上了。
不过就算那个道长活着又怎么样呢?
他和卫陉从未想过要留下她的性命,在拿她试药的时候,自然也没有为她备下解药。
卫楚出神地想着,想起卫陉那些恶毒行径,就觉得还是让他死的太轻松了。
“殿下,奴婢就不打扰你休息了,你好好保重身体。”
折衣说完,就带着太医离开了。
折衣走了,但是裴止还没走,只见他趴在她的床边。
对于她方才说的话,似乎有些怀疑。
“殿下这发热来的快去的也快,殿下的身体真的没事吗?”
听着裴止这试探的语气,她只能暗叹他实在过于敏感,但是现在的她,可不能露出半分破绽。
“当然,太医不都说了没事吗。”
怕裴止继续追问,她只好装出一副疲累的模样,说自己要休息了。
然后裴止只应了一句好,但是仍然趴在她的床边没有走。
她只好又开口说道,“裴止,你怎么还不走?”
他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,卫楚从来没见过裴止对她这般亲昵的动作,一下子愣住了。
等她反应过来,应该躲开的时候,他已经把手伸了回去。
“知道殿下晚上入眠总是不易,裴止在这里陪着殿下。”
看着裴止那坚持要陪着她的样子,卫楚只好应下让他留在殿中。
从不习惯睡觉时有人伺候的她,只能硬着头皮闭上了眼睛。
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一阵折腾,她确实是真的累,竟然很快的就睡着了。
平稳的呼吸声在大殿中响起,裴止就知道她已经睡着了。
她的发热实在是来的突然,根本就不像是寻常的病症。
她身上隐藏的事情太多了,还有那道伪造的圣旨,他不知道,那份立太子的圣旨会不会也是她伪造的?
这暗处盯着她的人那么多,云冲更是直接让他对她下药。
裴止又拿出了那一瓶药,案宗和卫楚,这可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。
他起身,拿起一个茶杯,将瓶子中的药粉全部撒进去,水一下子就变了一个颜色。
他将药直接倒进窗边那一株盆栽那里,只见那株绿茵茵的盆栽瞬间枯黄,生机一下子消失殆尽。
看来这个药效非常地强烈,如果下在卫楚的身上,也许会直接要了她的命。
想起刚才她那副苍白无力的脸色,他的心也跟着一起难受,他对她,根本下不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