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装神弄鬼,这封密信,你也想要?那就亲自来拿!”
“这屋子建成多少年,我就在这里待了多少年。”
“你以为你是仙人?我想逃,就一定能逃得掉。”
刘玥始终保持着警惕,如她所料,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紧紧贴着夜风而动。
窗子,门同时大开大动,风从三个方向同时刮来。
而就在同时,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,快如飞狐,刘玥的预判完美无缺,但她还是没有击中,反倒被借力打力撞了一圈,从墙上掉下来时袖子里已经空空。
刘玥哇得叫了声,又痛又气:“你个老家伙,就知道以大欺小。你还我东西!”
这一交手她也意识到双方的差距,完全不在一个层次。
“我不愿插手你们白鹿家事,利害轻重,你自己懂些事理才好。”
“你还不还我?”
一道笑声,看破坦然:“哈哈哈……”
刘玥暗想:“你这守门的老怪物,还看出我的身份来了?”
这一层惊骇之下,听到外面草动,只当是巡逻的人发现不对劲赶来。
刘玥也不固执,飞快地从后窗逃走。见那“老怪物”似乎是遵守某种承诺,没有离开藏兵室的迹象,这才安下心来。
“再不走,小心被抓住打屁股。”凤麒蛟边嗑花生边说道,“刚才离开宴会前抓的,有点小香。来一口?”
从信封中取出那丝帛一看,凤麒蛟一下子精神百倍,
这丝帛上除了开头的称呼问候,是通用语,小孩也看得懂,后面则都是大夏的古文字。
“这是楚太子写给刘轩的密信……他们是想要做什么?”
正文复杂多重加密,文字至少包含了七种以上。
就算是写信人自己读,大约也要抱着厚厚的密码本,一个符号一个符号地耐心解读,一两个时辰毫不奇怪。
其中出现频率最多的,是几个恶魔图画。
凤麒蛟的表情从小得意渐渐变成无趣,最后骤然凝固,变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:“这些人,好大的胆子。白鹿城三个月内就要有大难临头,天魔大军的全面进攻,秦王已经把所有地佛军都撤回了秦地,到了那一刻,炎汉天下崩塌,看来我也得抓紧了。”
回到旅舍,离天亮丝毫不差,八奴蓄势待发。
凤麒蛟步入房门,把那圆竹节信封丢给他:“立刻给我去查,这封密信是如何传入白鹿城中?”
八奴追踪情报的消息,比起他的七位师兄也是可圈可点。
凤麒蛟早上吩咐下,他晚上就有了回报。
“你找到消息了?”凤麒蛟收功开门。
“庄主,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您失望。”八奴显得非常自信,抱拳答道,“属下已经查明,此信的传递者,乃是求贤馆中一名五等门客,身长八尺,眉角有一道小疤,惯使一对毒蜂拳套。”
“求贤馆,区区五等门客?”
“属下已经确认无误。此人定是天魔伪装而成。”
“天魔已经潜入白鹿城中。”凤麒蛟道,“若此人是安插在身边,这样倒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。
还是有些难解,凤麒蛟想了想:“此人眼下可还在馆中?”
“此人极为懒惰,每天这个时候就入定了。属下刚才用老鼠试探,他仍然打着呼噜……这才赶回来报信。”
“好,你辛苦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凤麒蛟便去了求贤馆,这一次是走的大门。
表明来意后,求贤馆的人不疑有他,直接带着他去了五等门客的住处。因为刘轩也说过,见凤庄主,便是见他亲至。
“凤庄主,前面7号房,就是您要找的人。属下还有些馆主交代的事,失礼了。”
凤麒蛟与带路的人分别。
这个时辰太阳头顶,可屋子里的人还睡得正熟。
“求贤馆的五等门客,果然厉害,能睡到现在。”
“你找谁啊,我就是老杨啊。”开门的人带着个头盔,“我还要练功呢,是谁告诉你我住在这儿,你走吧,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。不要自取其辱。”
说着威胁地挺了挺手臂上的肥中带钢。
“自从,前次,求贤馆自从大败给择士馆后,痛定思痛,一个萝卜一个坑,新入馆的人必须挑战老馆员,一胜一汰。”
五等门客自然就是位于走人的边缘,无怪会如此紧张。
“兄弟,且不忙闭眼,你是从南方楚地来的?”
“自然不是。”五等门客变了神情。
旁边的同屋室友冒出来:“您难道就是凤麒蛟凤庄主?你们看见没有,我就知道我是个人才,凤庄主大驾光临,亲自来找我?”
一转身的功夫,那求贤馆的五等门客,便就消失在人群之中。
“这老杨,见到大人物溜得真快。”
凤麒蛟道:“今天是我找错人了。改日诸位到神鹿山庄,我当罚酒三杯。”
众人连连拱手,长送而出。
追出馆,不觉到了对岸,那小桥池塘,没了踪影。
凤麒蛟忽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,凤麒蛟转了一圈,看见刘锐快步走下,大声唤道:“凤庄主您且休走,救我,救我一命!”
看见凤麒蛟转身,他和随从都是大喜过望,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木板。
“三公子说笑了,凤某一介小民,真出点岔子连保全自己都是个难题,还要仰仗您呢。”凤麒蛟听他口气严重,似乎真出了什么事。
“凤庄主的本事,人如其名……”刘锐的状态很差,往日整洁的头发极其散落,苍白的脸颊毫无人色。
他完全不顾失礼,上前一把攥住凤麒蛟袖子,目眶通红:“不瞒庄主,刘锐我……今日是大难临头,命在朝夕了。哪怕还有半点法子,也不能来打搅庄主啊……不说我父亲不许,我心也难安……天幸庄主您来了,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见您一面……”
几乎声泪俱下。
一旁的侍从见到主子这模样,这生平还是头一回,齐齐说道:“不瞒庄主,三公子曾秘密让我们出城,可半道上全被给打了回来。”
“这白鹿城还有人敢谋害三公子您?”
不就是二馆相争输了,下次找回场子就是,凤麒蛟听他话里有话,眼睛微微起伏,“简直是胆大妄为,无法无天了。”
刘锐眼底黯淡,松开他的手腕:“今日若是庄主您不肯救我,那我也只好一死向父亲,向白鹿城谢罪。”
“这使不得,快快请起。”凤麒蛟强扶不起,劝慰道,“三公子吉人天相,即便真有什么事,也能逢凶化吉。”
“可这一次不一样……”
刘锐将凤麒蛟请入茶室,细细说来,没几句连连擦汗。一问方知,他整整一天都没有进食,实在是难以下咽。
炎汉天子派人来问责过数次,口风一次比一次严峻。就在半个时辰前,新的手令到了,出乎择士馆所有的门客意料,上面什么都没有。
就是这样一张全空的白纸,将刘锐惊惧到了极点,思绪都变得语无伦次:“事情就是这样了……炎汉天子说,要是我三天之内还没把人找回来……就……免了我这择士馆主,从其他公子中再选人才。”
众门客落泪说道:“择士馆在,公子好歹还有个根基,这以后,全得看二公子的脸色过日子,我们也不知如何自处……”
求贤,择士二馆的明争暗斗,每个门客,从一等到五等皆是紧紧相连。他们入了贤士馆,便是择了这后半生的门户,
若随意就更换,必将遭受整个白鹿城百姓的唾弃,这辈子都难以翻身。
最切实的例子,便就是几年前的白鹿第一剑客,他固然剑技冠绝白鹿,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主人,深为白鹿人所不耻……
即便中毒垂危,也无人可怜,只说他命里活该。
矢志跟随,无关其他,只为一口忠义气,这便是白鹿人所崇尚的“义随”,也有人称之为死士之后。
“三公子喝口水吧。”凤麒蛟静静听了小半盏茶,起身在屋子转了半圈,问道,“十公子失踪,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距今日……这整整有十三天了。”刘锐向身边确认过,接着道,“那天是个阴雨天,他在我府中荷花池旁玩闹,突然刮过一阵黑风,人一下子就不见了。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喝茶,也没反应过来……”
“一阵黑风,好端端的人就没了,十公子会不会是掉进水里去了?”
“这一点我也想过,可池子里头安安静静……我当时急坏了,让所有下人都跳下去找。池子不深,很快就翻了个遍,还是没找到……我想办法呢,没想到反倒是父亲,派来接十弟的人先来了……”
“偏偏是那一天,十公子为何会到公子您府上去?”
“荷花大开了,池子里养了些鱼儿,十弟说他喜欢,是我特意请他来的。”刘锐想了想,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,我还请了老七和老八,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……可炎汉天子实在是太生气了,竟以为是我收卖了他们,唉……”
凤麒蛟露出不解。
刘锐叹了口气:“凤庄主你大概有所不知,当年那场意外,我六弟断了腿,我父亲很是难过,将那车夫五马分尸还不够,一气诛杀了他三族……”
凤麒蛟略一顿首,
曾经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,直到眼下竟还没找到。
“起初还是很期望的,我六弟毕竟年轻,最像年轻时候的父亲,总有一天能站得起来……可谁知道呢?渐渐的,父亲把所有疼爱都转移到了十弟身上,较之以前对六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捧着含着藏着,生怕他出一点儿意外……”
“外头甚至有传言说,父亲要立十弟当世子,无怪那恩赐,太让人羡慕,就和当年培养大哥一样……即便是天魔围城的时候,那心意也从未改变过。”
凤麒蛟恭敬说道:“整个炎汉天下都知道谁才配得上下一任白鹿炎汉天子,这种子虚乌有的事,三公子不必理会。”
“我自然不会信,要是父亲真心疼爱小十,就不会把他往这坑里送。”刘锐挥动袖子,恢复了些英气,“老八老九都是贱婢所生,父亲从没正眼看过他们。可十弟不一样,他不会再容忍又一次的失去。”
“假若不得不,或者已然发生呢?”
刘锐沉默片刻:“他今日的态度较之以往,足见真情,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中。比起十弟,我这些年为白鹿城所做的一切,在父亲眼中都是那么轻飘,毫无意义……如方才我与庄主所说,这白鹿城再无刘锐的容身之地。”
面对悲观的人,神鹿庄主总是有种同情:“那片荷花池在那儿,三公子可否带我去瞧瞧?”
“凤庄主,快这边请。”
刘锐感激说道,眼下的他太需要有价值的建议。
片刻之后,前方引路,他们来到一片荷花清香,惠风和和。旁边倚着个六角朝天亭子,锦绣雕琢,一块紫木匾额上题“夏韵”二字,功底不凡。
凤麒蛟指着,赞许道:“三公子的书法一勾一画,包举四方,自有一腔进取锐气。公子若生在星海三重天,此生气龙修为必然不小。”
“庄主知道这是我写的?”
“星海炼气士以气养道,与主人气度相通,凤某也曾研究过一些,这几个字一看便知出自公子之手。”他笑声,环顾当场,“难道还有其他人配得上?”
刘锐颇为得意,摆手道:“胡乱写的,请不起什么大家,自能自个儿上了。”他对星海养气很是好奇,但眼下这个处境也不忙问,几句就打住。
几人说着下了亭子,来到池塘边。
放眼看去,满目莲心红粉,绿叶招摇,其间肥鱼嬉戏取乐,十公子的消失一点儿没影响它们的长势。夏天的清凉吹来,使人在栏杆前心神摇摆,穿梭不定。
出事之后,择士馆就封锁了现场,连亭台里的吃食都没人动过。几天后散发出一阵发霉臭气,刘锐才让人把腐烂收了。
凤麒蛟绕着荷花池仔仔细细走了一圈,转回来的速度要多慢有多慢。
刘锐急切地道:“可有什么发现?”
“是个高手,兴许还不止一个。”
“凤庄主你的意思,择士馆里有内鬼。”刘锐脸色变得低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