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马没看仔细,也懒得起身:“在哪儿,我怎么没看见?侄女,你是不是饿晕了。”
“哎呀,你走两步。”
“哟,还真有光,这种野外没想到还真有人住。”
这农民俩遥遥看着,那隐藏在群山怀抱中的错落楼阁,像是钻进了一个仙人故事,好好的一个梦境。都是惊讶无比,忘了说话。
“这里气龙非常,当是龙脉所在啊,吸食炎汉气数,这神鹿庄主到底想做什么?”牛马本来要走,此时道,“必须看个明白。”
他细细探查下去,望谷中一看,这不看不惊,一惊非同小可:“这山庄之下,竟然都是养气士的骸骨,那些光柱都是气龙所化。这该是有多少杀孽啊!”
“这些旗帜和服饰,通甲城商帮被灭,陨落的气士何止千万,难道是有人将他们搬来特意葬在此处。”
小杨也明白了轻重:“用这些沙场阴气来腐蚀,此地的英灵之气,不出百日必然要被瓦解。到时候这座凭空搬来的山庄,也就彻底落地了。”
“两位在看什么呢?”凤麒蛟走进。
老牛马看他神鹿庄主心态平常,联想到下方的惨状,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好你个凤麒蛟,你才是通甲城商帮的大元凶吧!”
“此时乃是秦王所为,我可什么都没敢。”
只见他这时轻轻抬眼,
对着那半山腰光亮呼啸了声,借着真气送过高谷雄风,远远压去。
身旁两人都猜不到他用意,
“凤麒蛟,你喉咙不舒服么?”
过不到片刻,对面传来回声,山腰中的火光陡然明亮数倍,突然生出两条火蛇,朝着这边飞快扑来。
火蛇背上更有许多闪动的光点。
一时间,把谷底的水声都照透。
许多猿猴似的古怪吼声,从黑暗里荡开,透着一种冷寂。
近了些,小杨才看清这火蛇原来是条条索道,长不可数,直勾连着两座山峰。方才凤麒蛟那回声像是什么开桥暗号,对面的人得令而来。
不多时,从索道上麻利跃下七八个两人高的巨汉,朝着这边一拜:“神鹿八鬼,参见庄主。”
小杨仔细一看,在老牛马的指点下:“这些都是地佛啊。这血肉如此精致,都是从活人身上扒下来的。”
凤麒蛟道:“免礼,这两位是我的朋友。”
“参见庄主朋友。”力士们绕成一圈,将他们护在最中间,人人脸上缠着圈厚布,凝重不语。
牛马二人皆感觉脚下一震。
“你好大的本事,连地佛都被你搞来看门。”
“这可不是。”凤麒蛟介绍道,“这都是我在古界门中游历星海时,向长河用我的寿命买来的死士,他们吃星海中的鹿奶长大,有一身蛮力。惊吓到两位,见谅。”
神鹿八怪转身,朝着二人,齐声道歉。
“客……气。”牛马被暗暗吓住,这凤麒蛟有这样厉害的打手,这次还能讨到几个气种?不得直接被撕成八块,算是万幸。
“回庄。”
“是。”
农民俩还在犹豫要不要转身,
那八个巨汉中四个转过来,直接把他们抗在肩头,不由分说蹿上索道。
“哎哟,慢着点!”
呼唤不止,脚下生风,几乎晕眩过去。
离开山野,回归热闹的世俗,
白鹿炎汉天子府,武堂。
半个城的人都知道,自从得位之后,炎汉天子便不爱动刀剑,只爱看人耍弄气龙之术。
炎汉天子今日却起了兴致,让路恩找了几个伶俐侍卫,陪他一同玩刀。
刀口无眼,十几个回合下来,炎汉天子毫发无损,但与他对阵的侍卫伤得伤,摔得摔,很快就失去了战斗能力。
几人踉跄着,把刀丢在地上,磕头求饶:“炎汉天子刀法无双,属下领教。”
“唉,你们呐,一个个都不肯使全力。”炎汉天子失了热情,空劈了几刀,“退下。下次多带几把刀来,怎么连刀都是假的。”
“谢炎汉天子赐命。”
侍卫们走后,路恩上前问道:“炎汉天子,下人们无趣,可要老奴与您对上几招?”
“不必了,你的修为我心中有数。不是对手。”炎汉天子这才笑声,回头看了眼,“那凤麒蛟的底细,去古界门星海前,是做什么的?”
“还没查到?”
武堂里早候着几人,总管刘凝也在其中,也不知来了多久。人人拘谨,都是来向炎汉天子交差。没有商量,谁也不敢贸然出声,静静等待。
此时听见,一人忙开口道:“启禀炎汉天子,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报,通甲城确实有一个商帮,名叫玲珑,有一帮主叫凤麒蛟,负责当地的两界通商,可已经就几年前就消失了。”
“几年,到底是去年,还是明年?”
“这个倒不清楚,可能至少也有……三十多年。”谨慎的语调,本想糊弄过去,没想到直接被揪出,“当地的百姓,自从通甲城被破后都逃走了,剩下的都对玲珑商帮不怎么了解。”
“整整三百年,通甲城的通商都交由外人打理,连一个凤麒蛟都查不出来。”炎汉天子脸色无常。
刘凝出声道:“炎汉天子,商帮的白会长虽然已经战死,但他还有个孙子此刻就在城中,或许知道。”
“罢了,一个小儿,当时还不满十岁,能记着什么。”炎汉天子打断道,看向其余几个探子,“还有什么,接着说。”
“禀炎汉天子,这玲珑商帮在通甲城根深蒂固,经营多年,积累的财富按理来说不会少,但是我们的人去实地看过,商帮破旧狭小,处在一个老巷里,门面连一个小富都比不上。可见这玲珑商帮处世极为低调,并不爱慕奢华。”
另一个情报官补充说道:
“但据当地一些老人说,玲珑商帮一直提防着树大招风,早早就把大部分财产都被转移到了星海,由金银换成了灵石。有传言收,那凤麒蛟的妻儿没有去成星海,战火就将他们都烧成了灰烬。”
“这么说,他是抛妻弃子的一个人。”
刘凝怒道:“这些狡猾的通甲人,早就为自己谋划了退路,天魔来了一走了之。”
炎汉天子微微推动长刀,砖石被划出半个口子,尖锐刺响。光光这一家贼,他就被偷走了多少财富?
情报官将手中册子翻到新的一页,开口道:“另外,根据一个牛童说,这凤麒蛟并非凤家的嫡系,而是一个旁支。他年轻时在家族中无权无势,几乎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,去星海是抱着闯荡的念头,没有一番天地绝不肯回来。”
刘凝道:“通甲城那把大火,凤麒蛟完全可以保住家人,为何偏偏挑中这个节骨眼上才肯回来?还直接来了白鹿城,天子,他不是献宝,是为了通甲城而复仇啊!”
“之前界门被坏,来去无路,那凤麒蛟想回来也回不来,他年岁之大在通甲城中也没有认识的人了。”
“啊,炎汉天子英明,是属下愚蠢了。”刘凝面目羞红地退下。
炎汉天子并不满意:“一个牧童,一个老人,这么说,你们的情报都是道听途说来的?这不是本炎汉天子要的答案。”
另一个情报官擦掉冷汗:
“天子天子,刚才所说只是一种观点。据当地传言,八百年前,白鹿王带领各路义军讨伐无道大夏,三万大军遇上了大雾进退不得,是靠着一名通甲人带路这才脱困。而这个通甲人,似乎……似乎就叫凤麒蛟。”
“还有一些通甲人说,六十三年前,曾经有一个叫凤麒蛟的人来白鹿城送过礼……指着小儿的口鼻,此子当为一太平之主……”
“四十六年前,在各处达学的庆典上,唐西达学的孔孟来曾秘密宣召一个异性外人入席,传了一个锦囊给他说,凤麒蛟,将来若是炎汉天下发生战乱,可以用囊中之计避祸……吾子不肖,君可取而代之……”
“二十五年前,白鹿大乱,四公子出生那天,人心浮动,封臣使节齐聚通甲,有一人持杖入府,寥寥几言,此乃白鹿家事,毋须尔等外人操心,便将众使节都劝退。”
“照此说来,此人也是那凤麒蛟?”路恩吭了一声。
“小的不敢欺瞒,情报就是如此。”
情报官越说得仔细,在场众人听得越是惊讶,动容,
这般发展下去,救白鹿王,安通甲城,平关北,通吃两大势力,这凤麒蛟算是一个活神仙,也不为过。
在旁的婢女侍从,皆是听得暗暗称奇,白鹿之地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?
刚喘口气,突听一声杯碎:
“来人,把这两个瞎眼东西拖下去斩了。”
所有人都呆住,齐齐跪倒在地。
“啊,炎汉天子饶命!”情报官面无人色,众人连连跟着求情。
炎汉天子勃然作色,拂袖大喝:“着实荒唐。越说越离谱,哪有人能活上百年,还是这样年轻面孔?”
余气仍是不歇。
路恩弓着身子:“炎汉天子,这几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。”
“也好,再去查探。”炎汉天子这才松了口。
情报官滚着出门,千恩万谢。
炎汉天子看向一旁,那欲言又止的富贵女子:“刘凝,你又有什么主意?”
刘凝应声,出列说道:“属下只是迷惑,我们查了大半天,居然全都只是一些臆测推断,并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这凤麒蛟,也没人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买卖?这可太古怪了。”
“你怀疑凤麒蛟根本就不存在。”
“不是怀疑,是肯定。”刘凝干净利落,“这凤麒蛟的身份是冒充的。也许那真正的玲珑商帮,早就被此人所杀。望炎汉天子三思。”
“何以见得。”
“其实属下昨日在城门口见过此人一面。”
“哦,你有何收获?”炎汉天子毫无意外。
“滴水不漏。”刘凝摇摇头,又说道,“但这也成了他最大的破绽。即便是再周密的一个人,总会留下痕迹,留下脚印。为了应对炎汉天子您的调查,此人故弄玄虚,自作聪明,编造出这些个茶楼怪谈,恰恰表明他的心虚。”
“这些故事不是编给本炎汉天子的。”炎汉天子眼神发笑,“别忘昨日,可是你执意要本炎汉天子放了他。”
“一码归一码,天子知晓属下为人,公私分明。”
“那你以为该如此对付此人?”
“立刻派出重兵,围剿山庄,一个不留。”刘凝眼睛不眨。
“杀了他?”
“大人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
鼓掌声。
炎汉天子冷酷的面庞突然大笑起来:“这样的神秘人物,草草杀了,那不是太无趣了吗?”手中举起了那面云仙古镜,那面孔带着疯狂的笑意。
“但也周全。”看见路恩抛来的怜悯眼神,刘凝一愣,“可是属下说错了?”
炎汉天子转头盯着他,吃人的模样:“他是不是真正的凤麒蛟有什么紧要?若他真是什么通甲人,本炎汉天子反倒要掂量掂量,他是来与我白鹿城做生意,只要别安什么谋逆心思,一个商人,多分给他点利益也就是了。”
刘凝悻悻后退:“炎汉天子高见,属下远不能及。”
“你还年轻,多向你义父讨教。”炎汉天子回到宝座,手放在兽头上,对着那几个情报官,“你们继续搜集有关此人的情报,有什么发现,立刻来报。”
“谨遵炎汉天子之命。”情报官得令退下。
炎汉天子又与路恩说了几句,觉得有些乏了。两只手也有点无措,侍奉炎汉天子的人都明白,这是在想念那把镜子。
这时外头传来通报:“炎汉天子,有个‘神鹿庄主’差人送来一个玉匣,说是献给您的礼物。”
神鹿庄主?众人还在奇怪,
炎汉天子笑了声:“这凤麒蛟又在搞什么玩意。拿进来。”
“慢着。”刘凝看了那玉匣一眼,上面流光溢彩,裹着一层冰气,说不得又是那古镜一般的魔宝,劝道,“炎汉天子,小心有诈。让属下先来试验。”
炎汉天子准了,打开玉匣一看,
却是一颗晶莹六角宝珠,纯粹璀璨较之珍珠丝毫不逊,拿在手心,一股温热源源不绝,整个人毛孔酥爽,从头到脚竟有种飘飘欲仙之感。
刘凝一时难以自拔,连炎汉天子的闻讯都没听到,脱口赞叹:“啊,真是件灵物。”良久才回过神来,将珠子放回匣中:“炎汉天子恕罪。”
“无妨,宝物如美人,君子也不能免俗。”炎汉天子并没急着上前,扭头问道,“那神鹿庄主除了送礼,可还留下什么话来?”
侍卫答道:“未曾。那送礼的童子转身就走了。”
炎汉天子笑道:“这凤麒蛟好大的胆子,竟敢给本炎汉天子出这样的哑谜。路恩,你见多识广,你来看看,这颗珍珠似的玩意,是什么。”
路恩凑近,眼球一缩一张,退下来:“恕老奴愚钝,看不出来。似乎,不是咱们江湖家的东西。”
“这样的灵气,也只有星海能有。”
刘凝在玉匣里看见一张字条,急忙拿出呈上去:“炎汉天子,这儿有留字。”
炎汉天子道:“念。”
“此物取自星海神鹿冠顶,星海人唤作鹿珍……”刘凝顿了顿,没人反应,继续下去,“鹿珍鹿珍,神鹿精魄所在,当地人称之有生死之奇能。敬献白鹿之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