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休甫拿着一袋零食吃着,也在观察着车里剩下几个人的动静。
车最后一排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老头,这老头有座位不坐,一直躺在自己的那个袋子上。
那老头跟这司机很熟,应该是经常往返龙泉和荣锦。
老头每次停车也都会下去,不是撒尿就是抽烟,上车之后,就趴在那里睡觉。
安休甫斜后方的座位上,一个男人抱着孩子,脸一直贴着孩子的额头。
那个孩子得了重病,从安休甫上车就没见醒过。
男人身后座位上,也有两个男人,这几个人是一起的,在中途停车时候,安休甫看见三个人簇拥在一起抽烟。
为什么一车乘客,最后仅剩下这几个人?
“啪啪啪.......”
拳头大的水花不断在挡风玻璃上出现,熊仔打开雨刷器,
“我去,这是要下暴雨了吧?”
莲莲说道,“开的慢点。”
熊仔,“你看天气预报没?”
莲莲,“没有,昨天步行街回去都几点了。”
熊仔,“我今天在车站里听说有台风,不会是遇到台风吧?”
莲莲,“这才六月份,咱们那一块,八九月才偶尔见几次台风,南方的台风吧?”
车里抱孩子的男人开口了,
“不是南方,天气预报说,鲢台今晚三点左右台风登陆。”
他身后的男人说道,
“听说还不小。应该对龙泉没有什么影响吧?”
抱孩子的男人说道,“去年八月那次也是说从鲢台登陆,不照样直奔龙泉?鬼才知道准不准。”
熊仔皱眉,“台风登陆,国道肯定封了,这不完犊子了?这还能回去吗?“
而此时雨刮器已经清理不掉玻璃上的雨水了,雨太大太急。
莲莲从工具箱里拿出雨衣穿上,熊仔打开车门,莲莲半个身体探出车外。
车子减速慢行。
钱善骀坐起来了,一脸紧张朝着外面看看,“不会吧?这么倒霉?”
大巴车晃晃悠悠开了近三分钟,莲莲缩回身子,
“路上应该没有车,你看着后视镜,贴着黄线走,速度快点。”
说完又把身体探出车外,车子稍微提速。
后排那个睡觉的老头坐起来,“熊仔,你们这两口子开车就是稳!”
熊仔一脸得意,“老黑子,选我的车,没毛病,英明的选择!”
车子在大雨中又走了半小时,莲莲喊道,
“老树卯到了,减速。”
在莲莲的指挥下,车子靠右驶入了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内。
停车场内,一排关门歇业的老房子,场地很大,路对面有一个废弃的加油站。
“几点了?”抱孩子的男人开口。
后面一个男人说道,“九点了。”
那男人低头又在孩子额头亲一口,“九点了,九点了......”
后排躺着的老黑子朝着前门走,“我下去撒泡尿。”
熊仔回头,“我说老黑子,你要不垫个成人纸尿裤吧。”
老黑子笑着说道,“说的有理,你给找个纸尿裤来。”
熊仔,“下次,下次我车上专门给你备两个!”
那抱孩子的男人身后一个男人起哄,“卫生巾肯定有,拿给他将就将就,呵呵.......”
熊仔瞪一眼那个起哄的男人。
车里也没有人附和那男人,那男人干笑几声,不吱声了。
莲莲打开车门,“别下去了,地上太泥了,就站在这门口尿吧。”
老黑子站到车门口,莲莲朝后退一段。
熊仔看着外面瓢泼大雨,淡淡说道,“台风不会是从龙泉上来了吧?这么大的雨?”
老黑子回头,“别说话。”
熊仔,“您老慢慢酝酿,不要着急。”
那抱孩子后面的男人又开口了,
“尿频尿急,尿不尽,这是前列腺有问题。”
车内没人附和,可能因为莲莲已经对那个男人翻了几次白眼。
老黑子站在门口近五分钟,愣是没有尿出一滴来,可能是这暴雨越来越小,也影响了老黑子撒尿。
雨停了。
莲莲开口,“这老天爷这么大的一泡尿都尿完了,你攒了多少啊?”
车里所有人跟着哄笑起来。
老黑子回头,
“唉,憋死老子了。”
说完老黑子下车,绕到车后面去解决了。
熊仔趴在窗户上,拿着半截烟,又抽起来。
钱善骀睁眼,舔了舔嘴唇,
“小安哥,我还是口渴。”
安休甫,“那还喝水吗?”
钱善骀,“不喝,我喝水就想睡觉,我能忍的。”
安休甫把饮料放到钱善骀手里,
“没事,喝吧。”
要是没有意外发生,这一趟他等于白来。
车上的多数人失踪,可惜他没有在旁边看到过程,他需要在变数中寻找规律。
那些人的失踪应该和钱善骀无关,钱善骀看起来并没有比之前的情况好转一点。
钱善骀,“小安哥,咱们在荣锦上车时候,车里也只有这么一点人吗?”
这个问题,终究还是由钱善骀问出来了。
钱善骀开口,时间像是突然按了暂停键。
莲莲拿着毛巾擦脖子的手悬在空中,抱孩子的男人嘴唇凑在孩子额头上一动不动,眼里的深情定格。
安休甫的脑海里,出现了一口井,这口井很大很大,他此时就在井的墙壁上爬着,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,而上方不知道多远处,是硬币大小的天。
这一切都是安休甫在和钱善骀对视时候出现的。
安休甫说道,“这一路上想不清楚的事还少吗?想不清楚就别想了。”
熊仔手扶着椅背似笑非笑看着安休甫,“都被她吃了,你信不信?”
在安休甫看向熊仔时候,熊仔正侧身一只手朝着裤兜里摸,像是在取东西。
刚才熊仔扶着椅背,是一个幻觉。
钱善骀,“小安哥,我要是真的杀了人,你会不会杀我?”
这个声音是直接在安休甫脑海响起的,安休甫,
“身不由己时候,不要谈对和错!是你杀的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
钱善骀,“你是刑堂缉捕,你的话,代表两仪阁吗?”
安休甫感觉那一口井变的更加的深邃,随时会掉下去万劫不复。
安休甫,“我的身份是自己抢来的,我就是想代表两仪阁,人家允许吗?”
钱善骀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,把一块遮挡纹身的胶带撕下来,接着低声问道,
“小安哥,我脖子上纹身没了吧?”
安休甫眯眼看看,贴胶带的地方有些发白,但没有任何纹身的痕迹,
“什么都没啊。”
车内随着两人对话,再次恢复正常,好像刚才发生的对话都是一种错觉。
钱善骀,“小安哥,我下次去绥原,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工作?”
安休甫,“你多大了?”
钱善骀,“十八,你别老怀疑我的年龄。”
说完伸手把安休甫的饮料拿走,“你喝过的,应该没有问题吧?我喝一点。”
说是喝一点,三口就把安休甫手里的饮料全喝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