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在冰凉的椅子上,鼻子酸楚,眼泪不自觉的就啪啪的掉,我捂住脸,已经说不出话。
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但有时候,不是你想忍住就能忍住的。
舅舅坐在我旁边,又安慰我:“放心,医生都说很成功,命至少是保住了,就算有后遗症,那也最多以后少干活,长期吃药什么的。”
“我早上给老板打了电话,他现在在外地,说会尽快赶回来处理。”
舅舅拍着我的背,像小时候我受委屈安慰的我样子,“你现在是个大男人了,不要这么轻易掉眼泪,只有你坚强起来,把重担挑起,日子才能过下去。”
舅舅只是个小分包商,拉了我们老家几个人过来干活,要真正帮忙的事,他也无能为力。
我的心渐渐平静。
又可能是因为我刚刚用眼泪发泄了自己的情绪,我听进去了舅舅的话。
舅舅说得没错,哭有什么用?能解决什么?
什么都解决不了。
我要理智的想接下来该做什么,许久,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,问舅舅:“你们老板说多久才能到?”
“他在苏城出差,应该要到晚上了。”
母亲和堂哥也是快要到晚上了才到医院,母亲一来就开始哭,我怎么安慰都没用。
直到建筑商老板过来,母亲才止住了哭,但状态不太好,神情怔怔的。
来人四十来岁,大腹便便,一看就是老板样,谁知舅舅脸沉了沉,开口问那个人:“老刘,曾总呢?”
“曾总还有事,没赶过来,他托我过来处理。”
我们找了个空地,就开始了谈话。
“曾总今天一接到你们的电话就跟我说了,说你哥这事儿算工伤,叫我好好处理。”老刘说话很客气,但这种套话一听就是在商场摸爬打滚了好多年的人。
好听,但起不了什么作用。
舅舅开口:“那曾总说什么处理?”
“现在你哥情况稳定了吗?”
“医生说一切都是未知。”我回答他。
老刘瞥了我一眼,舅舅赶紧说:“这是我哥的儿子。”
“小兄弟,那我也就直接说了,曾总的意思是这次所有医药费都由我们承担,另外,再给10万块的损失费。”老刘说话稳重,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。
“10万?老刘,是曾总的意思的还是你的意思?”舅舅不满的说。
“老万,我说了我是曾总委托过来的,这当然是曾总的意思。”
我本不想谈这些,因为我对这方面的事情的确也不太懂,但这老刘一开口就是10万块的补偿,让我心里面很窝火。
我出声道:“既然是曾总的意思,那我们就直接和曾总谈。”
“小兄弟,你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,这曾总和你们直接谈,跟我谈不是一样么?”
“当然不一样,曾总能拍板,你能拍板吗?你只能作为一个传话筒,既然这样,我觉得没有和你谈的必要。”
我一口作气,又说,“我爸现在的情况还是未知,医生说以后有可能有后遗症,也许还得再做修复手术,现在他才50多岁,如果他还能再活30年,那你们就应该承担这30年的所有费用!当然,我还没算我妈照顾他的费用。”
我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舅舅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,老刘也没想到。
老刘以为我们这种没有见识的人,农村出来的毛头小伙,能知道什么呢?
他以为,10万块,就足以打发我们了。
“诶,小兄弟,那像你这样说,我们得负担起你爸的后半生了?”老刘笑了笑,神情透露着不可思议。
我正色道:“按理说是这样的,这其中还有精神和身体损失费,就得看你们的良心了。”
“哦呦,老万,你这个哥哥的儿子不得了,跟我算得这么清楚。”
他摇摇头,不屑道,“但账肯定不是这么算的,我们得看看,这个事的责任划分,当然,这个事我们也有责任,但你爸出事的地方,其实不是他做事的楼栋,那么上班时间他到那边去,也有一定的责任,你说呢?”
“你们安全做得不到位,怪别人到了那个地方,就像拉不出屎怪茅厕一样,自身的问题,能怪到别人身上,你们的理由能站得住脚吗?”
老刘面未改色,但听我说工地有隐患时,明显有些怒气。
“老万,我看这小兄弟有点固执,既然这样,那我先不用谈了,改天再说吧。”老刘看了看时间,眉头紧皱,“我还有点事,先回去了,等你们想清楚了,如果能接受我们提出的补偿,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我知道今天肯定是跟他谈不下去的。
他既然是委托过来的,那老板也没有安心跟我们谈,他们只是想按照他们的方式把这件事处理了。
可作为受害者我们,是不可能接受他们这么离谱的条件。
毕竟我爸后续情况不明,到底要花多少钱,还是个未知数。
老刘走了,舅舅叹气:“唉,这波人真他妈的没良心,十万块?亏他们想得出!”
我沉默不语,看他们的态度,以后肯定是有得扯。
这时李威打了电话过来,问我在哪里。
我这才想起忘了跟他打招呼,我把我爸的事大概说了几句。
李威问:“那怎么办?需不需要我帮忙?”
我苦笑:“你能帮什么忙?我只能先在这边跟他们耗吧,大不了我多请一段时间假。”
“南天,那种奸商你跟他们耗下去没什么用吧,别到时候耗着耗着叔叔手术费他们都不愿意出了。”
李威的话让我感到了危机,确实如此,很多事情,就是拖着拖着便不了了之的。
如果不尽快处理,后面更加棘手。
思来想去,我还是给冷西去了个电话。
“什么事?”冷西一如既往的冰冷。
“冷西,你人脉广,可以帮我个忙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