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时酒没想到,顾殊钧小时候的生活竟是如此的水深火热。
甚至没他这个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安稳。
该说果然不愧是“豪门”吗?
但听着顾殊钧平静到仿若一潭死水的语调……
苏时酒忍不住反手紧紧握住对方。
顾殊钧一顿。
他烟灰色的眼眸落在苏时酒带着心疼的脸上,心中一动。
隔了大约几秒,像是在消化之前的情绪,顾殊钧继续道:“顾氏集团虽然是我爸从我爷爷那继承来的,但几乎是我爸一手拼搏起来的,当然会交到我手上,但我早先说了,顾氏也信奉能者多劳多得。”
说到这里,他突地笑了声,似是被马戏团的小丑逗乐,“我的姑姑,二叔都杀不死我,旁支还被送进去几个,惹得爷爷雷霆大怒,放话说只要再出这种家族内自相残杀的戏码,就永远失去继承权,哪怕是一分钱,都别想从顾家的基金会里得到。”
“这话有点用处。”
“剩余的那群人终于转换思路,开始寻求一些合法的,至少不会把他们送进监狱、或是失去继承权的方法——想尽办法把我养废。”
顾殊钧淡淡道,“只要我废了,为了整个家族着想,爷爷和顾霍都会在重重压力下放弃我,或是选择跟林女士再生一个,或是从旁支的手里过继一个相对最聪明,看起来最老实的,作为未来继承人培养。”
“所以小时候,每年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送来顾宅的孩子也不少。”
苏时酒“唔”了声:“所以当初你杀马特的时候——”是在藏拙吗?
顾殊钧不动声色飞快打断:“不是。”
苏时酒:“哦……”
苏时酒心想,他话都还没说完呢,顾殊钧怎么知道不是?
“我始终认为,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,也是最恶的人。他们的三观尚不成熟,远不会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对他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,因此在他们父母的耳提面命或是潜移默化下,我被霸凌过一段时间,甚至经历过几次孩子‘无心’的谋杀。”
“那个时候,他们就试图让我染上毒瘾,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……那些堂兄堂妹们,甚至还在骗我说没什么,只是糖罢了。”
“好在我从小就不爱吃甜食。”
“后来,我再长大些就好多了。”
“长大后的敌人,眼中都是欲望,将所有的谋划与心虚都写在脸上,不需要我多加试探,只需要诈他们一下,多多少少都会暴露出一丝马脚,比如去国外的时候遭遇枪击,紧急撤离;酒店莫名其妙被塞染了病的人进来;一些表面上想跟你交朋友,背地里却想带着你吸毒,堕落的说客……在我看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,所以我在国外学枪,跟列奥尼德相识,入住的酒店都会让小一他们先去查探,也只有李长竹一个朋友。”
苏时酒受到冲击,久久不能言语。
顾殊钧见苏时酒表情怔愣,似是要落下泪来,微微一顿,转而开了个玩笑,“所以那些小说里,什么霸道总裁中了春`药,就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度春风的情节,根本就不存在。当然,小说里的情节是作者的设定,存在必然,读者也都知道主角肯定是洁身自好的,但在现实中,很多人关系那么乱,谁能保证一个陌生人就是干净的?对方大概率是你的仇人派来的。万不得已真的做了,第二天醒来一定连滚带爬去打阻断药。”
苏时酒摸摸顾殊钧的头发:“……重点是这个吗?”
他低垂眼睫。
听顾殊钧说的那些话,苏时酒心里十分难受,恨不得穿越回以前,早早出现在顾殊钧身边,但他做不到。
他甚至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,会让顾殊钧好一点。
叹了口气,苏时酒又去摸顾殊钧的眼睛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顾殊钧诧异:“你道什么歉?”
苏时酒低声道:“我不该问你这些,让你回忆起当年那些不好的事。”
“不,不。”顾殊钧握住苏时酒的手,放在自己脸颊上贴着,“我愿意的。我想你更了解我,方方面面,从身体到心灵……彻底的了解。”
两人长长对视着。
苏时酒眼眸柔和下来:“谢谢你。”
顾殊钧舔了下唇:“那些杀不死我的,必将使我强大。”
“而且我有了你。”
他认真道,“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美玉、瑰宝,让我觉得如今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,甚至可能,上天让我遇到那么多磨难,就是为了遇到你……毕竟人的运气是守恒的。”
苏时酒:“……”
这情话说的……
苏时酒有些耳热。
他反身揽住顾殊钧,将头埋进后者的胸膛,嘴唇动了动。
他想说,其实他也没顾殊钧说的那么好。
——家庭成长环境不太好,可能会导致性格上有瑕疵,情绪慢热尤其不太擅长表达爱意,经常工作没空陪爱人,且工作还有一定风险,会累及亲人……
一般人都不一定能包容,更不能理解。
反而是他运气好,遇到了顾殊钧,愿意在生活中包容他,在事业上为他让步……
但这话说出口,就像是在隐形要求顾殊钧向他解释,他到底哪里比较好似的。
苏时酒最终没那样说,只道:“顾殊钧,能跟你在一起,我也很幸运。”
他抬头,在顾殊钧下巴上轻啄了下,“不过,我不能因为你以前遭遇过那么多的不公,就觉得因我而起的危险不重要。这是不对的。我——”
“苏秘书。”
顾殊钧突然开口,打断了苏时酒的话。
他一手落在苏时酒的后腰上,轻轻揉着,“在工作中遇到这类事,你可以内心中不安、自责,但我现在更需要看到你的补救措施。”
苏时酒一怔,抬头看顾殊钧:“是。”
顾殊钧喉结再一次滚动。
从这个角度看,苏时酒简直就像是在他的两腿之间……
顾殊钧心跳如擂鼓。
苏时酒觉得有些不太舒服,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。
他蹙眉思索片刻,说:“我打算在接下来一段时间……”
顾殊钧落在苏时酒的手却微微一紧,用行动制止了苏时酒的言语。他摇头:“不,既然受害者是我,那应该是我来提出我想要的,来自你的补救。”
这话稍微有点绕。
等理清后,苏时酒认同颔首:“确实该如此。”
他看向对方,乖乖听着。
在统筹和相关人脉方面,顾殊钧身为两家上市公司的决策者,之前有过多次经验,确实比他更有资格提出一些补救措施。
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加强守卫吗?还是将爸妈都接到更安全的地方居住——
另一边,被这样热烈的眼神盯着,顾殊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。
他清了清嗓子,才压低了声音问:“车震吗?”
苏时酒:“……”
苏时酒:“…………”
苏时酒深吸一口气。
……这人怎么还贼心不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