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芷每日都在那个别墅里面疯疯癫癫的,时而抓着仆人抱着大哭,时而又指着年轻的女仆瑟瑟发抖。
傅冥那段时间没有再去公司,他每日都陪在林芷的身旁。
一日,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林芷换上了一套华服,她戴上了珍珠耳坠,将头发用发卡别好,像一个即将要出席宴会的大小姐。
她那天没有疯疯癫癫,说话也变得温柔极了。
林芷在那天,第一次在这段时间里面给了傅冥一张好脸色,她还给他端了一杯酒水,说是庆祝,傅冥不明所以,却也喝了。
林芷看着傅冥喝下之后,笑了笑。
傅冥不会知道,酒水里面有林芷用来治疗自己失眠的褪黑素,他也不知道,今天他会失去什么。
林芷哼着小时候母亲教自己唱的一首歌,缓缓的向楼上走去,看见了正在午睡的傅宁初。
林芷瘦骨嶙峋的手指拂过他的面庞,让他一下就惊醒。
他笑着,又冲着她甜甜的叫了一声,“妈妈。”
林芷这回没有对他摆脸色,反而给了一个笑。
她声音很轻柔,她说,“宁初,想不想跟妈妈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啊。”
语气带着诱哄,面上温柔得笑着。
傅宁初当下就点头,伸出手来要林芷抱。
林芷却笑着摇摇头,她不知道何时拿了一把刀,她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子,拉起了他白白胖胖的手,“宁初,乖,不疼,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小宁初什么都不知道,只是乖巧的点点头,随后就感受到了手腕上传来刺痛。
小孩不禁痛,下意识的就大声的哭了出来。
这哭声,救了他一命。
佣人们听见了哭声,急急忙忙的向楼上跑来,就算是小少爷磕着碰着了,他们也赔不起啊。
一上来,就看见了林芷手里面拿着一把带血的刀,佣人们都吓住了,一个个的脸色惨白得不行,“夫人,你这是做什么啊?”
一个年纪大的佣人开口说。
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到林芷了,她一下就笑了,刀一扔,发出了当啷的一声
眼中笑出了泪来。
佣人们忙着去将小少爷手腕上的伤口处理好,没人注意到那个神色不对劲的林芷。
林芷手上还沾着血,她拎着裙摆,向高楼走去,到了楼顶的时候,向下一看。
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在朝着自己招手,温柔的说,“小芷,到妈妈这里来。”
林芷早已服药了,她向前踏出一步,正要闭上眼的时候,身后传来一声喝止:
“林芷,别再往前走了,求你。”傅冥突然跑了出,他双目通红,可能是房间里面的大声吵闹吵醒了他。
林芷拎着裙边,将探出去的脚收了回来,傅冥刚松一口气,就听见林芷说:
“傅冥,你欠我的。”
随即,整个人像是一只纸鸢一般向下飘落。
她头朝下,是抱了必死的决心。
傅冥一下整个人就疯了,他也想跟着跳下去的时候,家中的保镖意识到不对劲,急忙给傅冥打了一针镇定剂。
傅冥看着眼前的景色越发的模糊,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剜走了好大一块,怎么会这么痛。
他咎由自取,他遭报应了。
等他醒来的时候,四周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,家中的老爷子也被请来了。
傅冥问:“林芷呢?”
四周无一人敢说话。
能说话吗?那夫人那个样子,报了必死的决心,从高楼上摔下来,还是头朝地,提前又吃了大量的药,生怕自己死不了。
见状,傅冥当即就要下床。
傅老爷子大半辈子了,他眼中满是刺痛,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啊,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。
“傅冥,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?”傅老爷子问傅冥。
“爸,林芷呢?”傅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他苦苦的看着老爷子,不死心的问着。
“死了,给你留了封信。”傅老爷子伸出手,一个佣人就捧着一封印花的信封走了上来。
这是林芷最喜欢用的信封,好像是她的另一个存在的痕迹。
傅冥不可置信的看着,随即发起狂来,将信随手一扔,“不作数,都不作数,让林芷亲自来告诉我。”
傅老爷子看着傅冥,一下子好像也苍老了好几岁,如果他能在早的时候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就好了。
现如今,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。
他摆了摆手,示意周围的人下去。
等到人都走完了,傅老爷子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信,他轻轻的拍了拍,“傅冥,这是她给你留的最后一个东西,不要我就烧了。”
傅冥痛得不能自己,他想伸出手去接过来,却又不想接过来,这封信真的就是林芷留给自己的告别了。
傅老爷子看了一样颓唐的儿子,叹了口气,将信放在床边,就走了。
傅冥坐在原地,坐了许久,久到快要失去知觉。
黑暗中,他拿起那封信,摸索着。
房间里面,他开了一盏小灯,只照亮了他这一片。
信很简单,寥寥数语。
我要你活着,跟我一样痛苦才算痛苦。
这是你欠我的,傅冥。
死了的人一了百了,活着的人却如同那行尸走肉一般,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,无安家之所。
傅冥将自己关在房中好几天,期间不准人进,不准人发出动静。
就在傅老爷子以为自己的儿子真的一蹶不振了的时候,傅冥出来了,他眼底下大片的青黑,嘴皮干到起皮。
像是一个在外流浪了多天的流浪汉。
“傅冥,天还没塌。”傅老爷子最见不得年轻人死气沉沉的样子,看见了傅冥的样子,他仍不住的说了一句。
傅冥淡淡的点了点头,也不知道听没听。
那之后,傅冥忙得不行,别墅里面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。
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,思念便会少蚕食一点他的理智。
他不能让思念悔恨蚕食自己,他不怕他不够痛苦,林芷不原谅他。
傅老爷子再见他的时候,他一整个人像是即将要踏入棺材板里面了一样,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。
神情没有同龄人该有的童真,有的是无尽的冷漠,防备。
“宁初,给您带着。”傅冥来了没绕弯子,直接就告诉了来此的目的。
傅老爷子怔愣的看了一眼傅宁初,这个孩子才多大,傅冥这是要让这个孩子刚没了妈,又要没有父亲吗?
傅宁初其实小时候长得更像母亲一般,看着傅宁初的时候,傅冥总是会想起那个明媚的女孩,她总是笑着。
可是,后来,她不笑了,她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,离这个世界远去了。
傅宁初来了,也不多语,听见自己的父亲要将自己送人,他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波澜,能有什么区别呢?
在哪不是住呢,反正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,错到生母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,错到想将他带离这个世界。
不过,没关系,他是傅宁初,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