窒息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呢,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从你的身后紧紧的扼住你的脖子,让你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的离你而去。
躺在病床上的时候,温岁礼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放上了各种陌生仪器,感受到了两股力气的拉锯。
一边的人使劲拽着她向下坠,一边的人却又死命的拉住她的手,将她往现实里面拉。
光与暗的拉锯战,温岁礼在中间像是一个牺牲品。
她好累,就这样算了吧。
耳边拂过一道温柔的风,传来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声。
“岁岁。”
“岁岁,来我身边。”
“岁岁,该回来了。”
温岁礼不由自主的跟着声音走,声音像是有一股魔力,它抚平了温岁礼身上的疼痛,带给她暖意。
再次睁眼时,她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。
眼前是高大的山林,寂静而又给人一种心定的感觉。
转过身,她好像来到了一座寺庙之前,头顶上挂着一个乘风寺的牌匾,像是因为年久失修,牌匾挂在上面要掉不掉。
但是牌匾周身的光晕犹存,给人一种心安之感。
她顿在了原地,此处她不曾来过。
更何况,她此时应该在医院里面,本应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。
正当她犹豫之时,一股力道将她拉了进去。
寺庙的门像是有着一道力量,将门缓缓打开,随即,将温岁礼拉进去之后,又缓缓的关上了。
她来到了主殿之上,高台上的菩萨顿正的坐着,眼睛悲悯众生的向外看着。
殿中跪了一人,他背对着温岁礼,看不见面容,身形有些消瘦,头发有些杂乱,衣着也凌乱得很。
温岁礼走上前去,想看看是何人,如此这般。
走得离他越近,心底的熟悉感越强。
在他身侧停下时,温岁礼垂眸看去,是他。
是傅宁初。
他眼眶里面满是红血丝,嘴唇也干得起皮,眼睛却执拗的看着高台上普度众生的菩萨,像是在求什么。
可是,怎么会是傅宁初呢?
温岁礼还记得以前他与她一起路过寺庙之时,看见庙中香火鼎盛,里面慕名而来之人不在少数,他却对此嗤之以鼻。
温岁礼还记得他说,“无用的人才会将自己的愿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存在上。”
“你要什么,大可来找我,我都可以给你。”他说罢,转头看着温岁礼。
这一年的傅宁初已经是职场新贵了,他在职场上叱咤风云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职场被他肆意的玩弄于指尖。
一时之间,京城太子爷傅宁初的新贵称号风靡了整个京城,刮起了一道独属于他的狂风。
他确实有这般狂妄的资本,他眼中桀骜,不屑,却又夹杂着对她的爱意。
远处的大钟突然传来一声空旷的巨响,震起了山中无数的鸟雀,一时之间,山林之上,飞起了无数的鸟雀,好一番壮阔之景色。
想来,这应该是寺中撞钟之时到了。
不大一会儿,一个身着藏蓝色的沙弥走了进来,他站在傅宁初的身后好一会儿,叹息了一声,“痴儿。”
他转动手中的佛珠,缓缓走向前,“你可执意要求?”
傅宁初的眼中依旧那般平淡,似乎没有了一点生气。
“执意。”
温岁礼听见他如此这般坚定的回答。
一时间,她愣了愣,不知到底有什么,能让这样搅动京城风云的人,求不得,执意要求。
“你所求之人,并无求生之意。”沙弥顿了顿,说穿了这个事实。
世间最难救治之人,莫过于无求生之意的人,各种疑难杂症,独属无求生之意最为难治。
“那便让她忘了以往种种,重新开始。”傅宁初低下头,声音沙哑,他知她所有,又怎会不知她所想。
她活着累,他知。
她不喜他,他知。
她惧怕他,他知。
可是,他就是宁愿两败俱伤,也不愿放手,如果他的存在让她这般抗拒活着,那就让她重新开始,让她忘了以前种种。
总归,不论时间如何流转,他皆会爱她。
只要是她,不论音容相貌如何,不论岁月变迁,无需她过多言语,她只需站在那,他便会跑着去见她。
哪个她?是她吗?
傅宁初所想所求,皆是她吗?
温岁礼心神震荡,仿若初听撞钟声时,一片不宁静。
“你是大气运之人,若是强求,你可知有何果?”沙弥声音依旧平淡,像是对众生并不在意。
“不知,但我不惧。”
“倾我所有,在所不惜。”傅宁初跪看着眼前的菩萨,他眼中满是偏执的执拗。
“有因必然有果,今日种下了因果,来日必将偿还。”
“既是执念,那不如再往山上而去,山上自有你的因果。”沙弥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两三圈之后,将佛珠放于傅宁初的膝盖上。
“走吧。”他走上前去,拿起放在香案上的香,放在长燃不灭的蜡烛上,点燃了顶部,香火瞬间炸开了火星。
沙弥冲着高台上的菩萨行礼进香,口中喃喃着什么,双眼微闭合。
傅宁初一手拿起膝盖上的东西,一手撑地,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沙弥又是一声叹息,这叹息融入了风中,转瞬消逝。
温岁礼沉默不语的跟在他的身后。
傅宁初不知去往何方,只是一昧的向更高的地方爬去。
路上的杂草刮伤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,渗透出来点点的血珠,他却像是没有了知觉,一直麻木的向前走着。
终于,在天黑之际,他爬上了山顶。
山顶上竟然如此宽阔,并未像山腰那般长满各种的大树。
低头向下一看,自己好像身在了云中,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仙境。
不远处,一间茅屋矗立在那,好像在着立足了许久,任凭着风吹雨动,它依旧不动如山。
傅宁初向着茅屋靠近着,还未走到茅屋边上,里面就传来一声遏止声。
“且住。”
傅宁初闻言停住了脚。
“所求何事。”
“为一人求得一线生机。”傅宁初许久没有喝水,声音沙哑得不行,但他依旧不放弃。
他这个人好像生来身上就有着一种病态的偏执,疯狂,以及浓烈的爱意。
“逆天而行,可知后果。”茅屋中许久未传来声音,等了许久,天边开始落下水珠,一道声音才传出来。
“不知。”傅宁初仍旧如此回答着。
“那我便告诉你。”
“你身为三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的大气运之人,本有着光明磊落的前途,数不尽的金钱,无数的利益。”
说到这,里面的人不在言语。
“与我而言,和干?”傅宁初沉默了一会儿,似乎轻轻的嗤笑一声。
大气运者又如何?她不爱自己的,就算是他拥有了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又如何。
越是人声鼎沸,越是站在高处,他就越想在身边为她一人留下一个位置,只有她才能待在这个与他并肩的位置。
若是没有了她,他要这些荣华富贵,要这些人人敬仰的地位,又有何用?
“不知后果的后生。”里面的人声音稍微拔高。
“若你执意如此,那便用你的气运来换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要,你悉数拿走也可,还请您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。”
傅宁初神色平淡的回答着,似乎不知道他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。
原来,她没有那么幸运。
原来,她的重活是他求来的。
原来,他等了她好多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