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月见田彩娥娘冲自己感激笑,便也回了一个笑。
村里酒席都是开的流水席,席开五桌,一拨人吃完撤菜,另一拨人再上桌上菜。
如此循环,直到所有来参加酒席的客人们都吃过一遍为止。
姜月见离灶台不远处桌椅俱都摆放好,一旁的长盆旁满是清洗干净的一筐筐碗筷和菜蔬。
这已经万事俱备,只欠吉时到了。
姜月见真用不上自己,也就不再这里添乱,同干活的妇人们打过招呼,又回了自己家的后院,
后院里孩子身上还算乖巧,虽然嘴巴絮絮叨叨,但一个个手上并不停歇。
“月娘姐,你可千万留意着时间,莫要误了撒梁馍的时辰。”
有孩子不放心,举着泥乎乎的小爪子,特意跑到姜月面前重重提醒。
“知道了,必不会耽误你们捡梁馍。”姜月留下这句话就回了灶房。
灶房里,案板上满满一筐鹌鹑蛋大小的梁馍,每个梁馍都被涂了一抹红颜色,看起来好不喜庆。
时间在孩子们盼望下,很快走到午时差一刻。
姜月先去后院让孩子们散了,又去前院叫来两个闲人,让两人把梁馍抬到新房处。
孩子们呼啦啦跟着一群在身后,每个人都摩拳擦掌以求自个到时能捡最多。
谢东海正站在屋顶,一眼就看到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姜月,和梁馍。
他昨儿就听姜月说有这一环节,见梁馍被抬来,忙让人用绳索吊上屋顶。
最后一片瓦片铺好,姜大江在族长的示意下点燃了长长摆出的爆杖。
与此同时,谢东海在鞭炮响起的瞬间也开始抛洒梁馍。
他牢记昨儿姜月交代他的话,抛梁馍的时候并不往一处洒,而是这撒一把,那抛一捧。
有时一把梁馍里带着有油纸包好的糖块,有时一把抓起来带的是铜板。
姜月站在一棵树下,不近不远的看着眼前的这份热闹。
只见李如意小姑娘手脚十分灵活,恰是谢东海手刚扬起,她便快速跑到谢东海手掌对着的方向。
到了地方后,她也不往上看,只聚精会神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。
只要有梁馍或者糖块铜板落下,她就直接一把捉住,谁也别想把她瞄准的梁馍铜板抢走。
村里的几个大孩子同样手脚灵活,已经捡到许多小小的梁馍。
“你们这帮娘们还不如这些半大孩子啊,来,可别说我没帮你们。”谢东海站在屋顶,嬉笑调笑着村里的已婚人士。
说完他就把手中的梁馍往中间的某一处地方抛去,一把下去又连抛几把。
妇人们捡的开心,忙让谢东海再洒几把。
这下村里的汉子们和孩子们都不干了,忙大声抗议,并要求有同等待遇。
谢东海无法,只得往这两处人较多的地儿也抛几把。
这样左一把右一把,很快,一筐梁馍就见底了。
“接下来是好东西了。”谢东海举着筐,猛的把里面的东西都倒洒出去。
“嚯!”
这么多糖块和铜板。这一下足足抛洒出上百块的糖块,和百十文铜板。
捡到的俱都开心的不行。
有些人还在摸着自己捡到的战利品开怀,那些腿脚不好的老人家也不凑这份热闹,俱都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,等着开饭。
村里的四五个壮劳力忙拿起事先清洗干净的托盘,穿梭于临时搭建的料理桌前,一桌桌上着凉菜。
凉菜一共六道,都是家里现有的,凉拌千张,小葱拌豆腐,凉拌素三鲜,白水河边的水芹焯水凉拌也是一道凉菜,再就是凉拌瘦肉片,和蒜泥白肉。
凉菜上完是热菜,热菜不像凉菜能提前准备好,除了一个灶台里蒸一碗碗大肉,其余热菜都要一道道烧制。
一锅五汤盘热菜,炭火熊熊,做起来也不算慢。
头一道热菜就是蘑菇炖小鸡。
提前煮熟的鸡块,放入滚水中,再加入从村里收上的菌子,两相一烩,放入调味品,临出锅再洒些葱花。
大马勺一边搅一边盛,五汤盘蘑菇炖小鸡很快就送到各个桌子上。
这头一道热菜,收到了人们的强烈欢迎,热烫暖和的汤,和鲜香的老母鸡很快就见底。
头盘鸡,二盘鱼。
鱼就简单的多,东山媳妇按照姜月的交代,提前炸了满满一大盆的酥炸小鱼,此时装盘就行。
三盘就要上大肉皮了。
只见东山媳妇掀开蒸笼的锅盖,蒸汽弥漫间,浓郁的肉香也随之飘散开来。
垫上干净的布巾,东山媳妇小心取出需要蒸大肉,一碗碗皮香肉烂的大肉摆放到桌子上。
取出五碗蒸大肉,东山媳妇复又放进去五碗炸的皮肉香烂的大肉,继续加热蒸制。
桌上吃席的众人忙相互退让吃大肉,软糯香烂的大肉颇受人的欢迎。
后面的热菜就随意的多。
紧跟着大肉上的是一道醋溜鱼段。
那些大鱼也被东山媳妇炖块裹面粉一道炸了。
这些鱼块被她二次加工做成了醋溜鱼段,简单还好吃。
姜月有些遗憾可惜,原本她还想尝尝东海媳妇昨儿口中的蒸醋鱼的,这些醋溜鱼虽也沾醋,却不是上锅蒸的。
再后面就是滑肉汤,排骨银耳汤,鱼头豆腐汤,最后一道则是慢慢一大海碗的木耳烩酥肉。
四方桌子被热菜冷菜摆的满满当当,掌厨的东山媳妇吆喝着菜已上齐,便让负责传菜的壮劳力拿着馒头筐,各桌分发馒头。
又有几个妇人从馒头工坊提来烧好的米酒稀饭,后面跟着抬着藤筐的妇人,从藤筐中取出清洗干净的碗,由掌着水瓢的妇人,盛稀饭分发各桌。
桌上的客人们吃着馒头就着桌上的菜肴,最后喝完稀饭,各自下桌去上礼处上账。
矮矮的小桌子后,姜来福和老太太坐与此处,一个收礼,一个拿着炭笔对着登记礼钱的村人熟练记账。
单看老太太那行云流水毫不滞涩的运笔,还以为她颇识字。
再仔细看她运笔的姿势就知这是个随心所欲的读书人,握笔完全没有掌法。
姜月慢慢踱到老太太身边,只见崭新的人情薄上,满满只有老太太看懂的符号。
“阿奶,要不我来,你在一旁报名字和礼钱数就成。”姜月有些看不下去。
“那不成,你写的啥我又不认得,哪天需要用也看不懂,不是白瞎。”老太太断然拒绝。
姜月可算知道为啥村里人办酒席,都是主人家坐在桌前亲自记账了。
敢情大家伙都有一套自己的文字体系,彼此还不通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