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听见自家人几字,李司空叹了口气。他知晓母亲是打算做和事佬,不伤两房和气。可是这事已经闹出来,就决对不可能善了。
思忖至此,李司空看向裴皎然。这小貉子热闹凑得可真好。可偏偏在场也没人,职权重过她的。
笑着起身,李司空朝老夫人行了礼。转头看向薛氏,“弟妹,有些话本不应该我来说,但你今日的话实在是有失长辈威仪。我知道你是担心五弟才会有此言,但眼下岂是随意揣测圣意之际。五弟若是无罪,御史台自然会秉公处理,不会冤枉他,也不会放过有罪者。至于这些晚辈们都承天恩入仕,最是守规则。想必五郎也清楚此中有多少规则。就算他之前不甚清楚,经此事后或许会明白什么事可以做,什么事不可以做。”
薛氏闻言面露难堪之色。她原本以为在老夫人面前,大房多少会帮衬她一二。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不讲情面。
闻言裴皎然抬眸,瞥了眼老夫人。在对方眼中窥到一丝无奈,刚想开口,却被人扯了扯袖子。乍一回头,不知何时李休璟居然悄悄走到了她身旁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李休璟对她打起军中手语。
唇边噙笑,扫量李休璟一眸。裴皎然乖觉地选择了闭口不言。
李休璟上前一步道:“祖母,并非晚辈不愿意帮五叔。而是此事尚未有定论,我们任何帮助对五叔而言都是自寻死路。”还望五叔母您耐心等待,五叔若是无罪,朝廷也不会平白冤枉他。”
说完李休璟深深一揖。
薛氏张了张嘴,却是无声。垂着首站在老夫人跟前。
“既是如此,钰娘你就耐心等着。切不开再去御史台打听消息。”老夫人温声道。
“好。儿明白。”
老夫人听着薛氏的话面露满意,转头又看向裴皎然,“裴相公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“甚好。”裴皎然语调柔柔。
见裴皎然答应,老夫人神色一松。自己又不是没瞧见,这位裴相公和自己那位孙子之间的小动作。她虽然与孙子不亲厚,但也清楚以她孙子以往的性子。若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,又岂会允许外人出现在家宴上。
不过晚辈自己的事,她管不着。只要不危害的李家,其余都无所谓。
说是移步一谈,可也只是将谈话的地点换了个地方,将参与谈话者的范围再度缩小。
婢女奉上茶水后,贴心地把门关上。
“裴相公。老身孀居陇西老宅,对长安的情况不甚清楚。老身好奇,五郎到底犯了何错?”
“其实也不是大事。不过么,这件事牵连神甚广。御史台那边还得详细查一查。”裴皎然伸手捧起茶盏,吹散腾升的白雾,“不过老夫人您放心,某和玄胤是过命的交情。这件事多少还是会帮衬一二。”
裴皎然掀眼笑盈盈地望着老夫人。在她的注视下,老夫人微微蹙眉。
虽然裴皎然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,政事堂的实权宰相,但自己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大部分掌权者会有的倨傲。反而让人觉得她平易近人。
“母亲。五弟的事操心无用,还是要静观其变。”李司空低声道。
大房父子二人,连着劝自己稍安勿躁。老夫人面露颓色,忽而抬眸看向神色自若饮茶的裴皎然。
“裴相公,五郎会没事吧?”老夫人问。
闻问裴皎然搁下茶盏,面上浮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来,“只要他安分,大抵是无事的。”
听着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。老夫人神色略有些复杂,遂又闭目点头。
“母亲,您长途跋涉先好好歇一歇。儿去准备家宴。”李司空躬身作揖,带着裴皎然等人一道离开。
一出屋子,长孙娘子长吁口气。牵起裴皎然的手,往前走,“囡囡,方才我还担心老夫人会求你帮忙把李润捞出来。”
拍了拍长孙娘子的手,裴皎然宽慰道:“阿娘放心,老夫人是个明白人。她不会完全听薛氏颠倒黑白的。”
方才在堂屋里,她就看出来。这位越国太夫人并不是很想掺和进来,也没有完全把薛氏的话听进去。她终归还是有自己的考究,她更在乎陇西李氏一门的荣辱。越国太夫人这种拎得清的人,她还是很喜欢的。
“不提她。囡囡晚上家宴你一块来吧,反正一家人迟早要认识。”
迎上长孙娘子的视线,裴皎然眼角余光扫了眼李休璟,在他眼中窥到一丝期盼。薄唇微抿。
少顷,裴皎然轻喟一声,“抱歉。我还有些事要处理,多谢阿娘的好意。来日方长,也不急于这一次。”
“唉,也是。”长孙娘子看看李休璟,“二郎你和嘉嘉先回去,晚上再回来参加家宴。”
二人一道出了门,转身往裴皎然在崇义坊的宅子走。
“祖母应该看出来你我的关系。”李休璟悄悄牵住裴皎然的手,“不过她应该挺喜欢你。”
闻言裴皎然弯了弯唇,“不好么?不过么她怎么不待见你和李司空。”
步伐一顿,李休璟叹道:“不知道。在我记事的时候,她就已经搬回来陇西老宅。平日也只有祭祖的时候才会回来。但以往见祖母的时候,她虽然待人冷淡,但是不会无故苛责人。”
事出必有因,但此中缘由,也不是她现在有功夫深究的。
“薛氏这事,我会去知会元彦冲。能把御史狱里的消息递出去,也是种本事。”裴皎然哂了一声,“看样子更不能把李润放出来。他在御史狱多待一日,那些人头上便如悬了把刀。”
“剑南的事就足够让他头疼的。说起来那位侍御史在中书外省待的如何?”
“李敬?他职在补阙谏言,远侍御史危险多了。兴许那天一不小心就被陛下杖责。”裴皎然眨了眨眼,目露笑意,“不过么他是人才,会老狐狸们会去保护他的。”
岑羲那些老狐狸远比她惜才,自然不会放任李敬这样的人处于御史台中。
“所以小狐狸,晚上真不考虑一块么?”李休璟问。
闻问裴皎然笑而不语,指向不远处,“我到家了。”
顺着裴皎然指的方向望去。两盏绘着梅花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。那是她的地盘。
“那晚上我们俩一块回务本坊。”李休璟垂首在她额头上一吻,“记得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
目送李休璟离开,裴皎然望了眼自己宅子门口。转身从另一边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