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洋，北纬33°，东经158°。
闪电划破黑铁天幕，大风搅起七米巨浪。
雷光骤雨间，透明球体被抵近移动到海面上十米。
叠叠巨浪，几乎擦着透明球的底部。
层层水雾，不断被球体吞噬着。
须臾，两个硕大的梭形潜航器，如黑色的龙角，从球体内吐出，重重甩在巨浪间。
所有人员俯冲下去。
三台机器人，进入第一潜航器。
张望山，王一寿，叶琳儿和白昊，进入第二潜航器。
小慧留在海面上，支援和警戒。
远处雷暴边缘，有一队舰船正在仓皇乱窜，初步判断为米军第八舰队。
他们的航行线路很奇怪，就像无头苍蝇般一时向北，一时向南。
“保持警惕，抓紧时间完成我们自己的事。”乾老提醒着。
众人点头。
舱门合拢，第一潜航器迅速启动，锥形尖头向下，破浪下行。
第二潜航器隔开百米，跟随其后。
世界忽然安静下来，雷霆远去，只有潜航器的电机在嗡嗡呢喃。
张望山坐在前端探查路径，提供精确定位。
叶琳儿则盯着漆黑的深海，随时织罗危险的轨迹。
下潜深度，在潜航器的仪表盘上滚动。
第一潜航器很快来到600米水深。
这里已经没有鱼群，四面都是漆黑深渊，看不到一点参照物。
第二潜航器内，叶琳儿呼吸憋闷。
“没事的……”王一寿搂紧女儿肩膀。
“当兵前我下过一年矿井，刚下去的时候也喘不过气来，不过只要相信井下是安全的就没事了，跟进隧道，进厂房没什么两样。”
叶琳儿抿着嘴靠着父亲肩膀。
父女俩安静了一会儿。
“爸，我看到妈了……”叶琳儿低声说着。
王一寿老脸动容：“在昏迷的时候？”
“嗯……”
“她……说什么了吗？”王一寿想起自己濒死的时候，花海里妻子的身影。
“她说让我回来，要我好好照顾你……”叶琳儿抽泣着，“说你总是不让人放心。”
“是嘛，她还是那么爱开玩笑。”王一寿看着舷窗外的黑色世界。
“不是开玩笑，他们说你抽了好多血……”
“没事，没事。”王一寿抚着女儿的头顶，沉默地互相依靠着。
“深度800米……”系统提醒。
“有三条大王乌贼，在一百米外，小心点。”张望山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，“雷达上也有反应吧？”
“有的。”小慧的声音传到潜航器里。
大王乌贼，深海巨兽，在人类的航海史上，不止一次被作为海妖来描述。
附近这三只，最少30米长，非常活跃。
第一潜航器作为探路和掩护的存在，精确定位了它们的位置和参数。
小慧用探查参数与张望山的信息互相比对，以求万无一失。
三条大王乌贼，有两条跟随第一潜航器下潜，行动目的不明。
很快，第二潜航器来到800米深度。
第三条大王乌贼也跟了过来，追着第二潜航器的尾部水沫下潜。
“它们要干嘛？”小慧奇怪着。
“不知道啊，我盯着呢。”张望山接话道。
“没事，要是它们进攻，我会支开它们的。”叶琳儿沉稳地说着。
所有人轻轻点头，但都希望叶琳儿少用能力，谁也不希望她因此丧命。
“深度1000米，临近深海鱼群。”系统提示。
“奇怪，”张望山耸了下鼻子，“这些鱼群怎么这么规矩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乾老和小慧一起问道。
“感觉它们像被什么圈起来一样，都不走出那个范围。”张望山嘀咕着。
雷达上，深海鱼群虽然稀疏，却浮游在一个直径400米的范围内。
“是不是底部火山提供了微生物，让它们聚集在此，集体捕食？”小慧分析着。
“有可能……”乾老说着。
第一潜航器却突然发出警报，两只五十米长的大王乌贼，真的发起了进攻。
就在潜航器穿过鱼群的时候。
很快，第二潜航器后面，那只追来的大王乌贼也加速而来。
叶琳儿敏锐看到了危险，食指一压，潜航器后的巨大黑影赫然转向。
随着一下下诡异的“咔哒咔哒！”磕牙声，那只巨型乌贼逐渐远去。
而第一潜航器，也猛然亮起巨大灯光，宛如火焰龙角，加速往下，躲避两只乌贼的冲击。
第二潜航器内，叶琳儿依葫芦画瓢，挑动指尖，将两只巨型乌贼转向，撞在一起。
让它们互相五花大绑地纠缠在鱼群里。
有惊无险，潜航器继续下潜，穿过鱼群层面。
三只巨型乌贼也不再追了，而是飞速游走，将散乱的鱼群重新聚合在那个直径400米的范围内。
这一幕让乾老和小慧大惊：“难道是围牧？简直不可思议。”
“什么？”王一寿不懂。
叶琳儿奇怪着。
“类似于人类圈养羊群，它们似乎在深海圈养鱼群。”小慧解释道。
“这……可能吗？”王一寿和叶琳儿惊讶着。
最后谁也没有答案。
潜航器飞速下降，水压骤增，水温大降。
直到2000米深度，水温飞速升高。
“快到了。”张望山看了眼王一寿和叶琳儿，还有毫无生气的白昊。
叶琳儿点头确认，王一寿将白昊带到舱室后端，放在金属地板上。
然后拍了拍白昊的胸膛，低语着：“傻孩子，一定要回来啊，大家都在等你呢。”
再转身时，叶琳儿正贴着舱门静静看着。
两人退出后舱，舱门迅速密封，注水。
“深度2300米……”
外面已是另一番世界。
炽热的熔岩在地缝里翻涌，火痕龟裂在无边的黑暗中。
这里就是大塔海底火山。
一丛丛烟柱，遍布十几公里大的火山口，像地狱伸出的无数触手，支撑这个漆黑的世界。
第一潜航器已经抵达目标位置，雷达不间断扫描着周围的一切。
第二潜航器随后抵达，后盖舱门打开，凶猛的水压冲击着潜航器的骨架。
叶琳儿看着舷窗，轻轻移动指尖。
白昊便像活过来一般，游向炽热的火山裂缝。
浓烟犹如重云，熔岩的火痕像极了夜空下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。
白昊紧闭双眼，展开双臂，如天空的鸟儿，如繁星中的孩子……
小慧看着屏幕，看着白昊自由翱翔的样子，一时又忍不住，哭出了声。
一旁的机器人将她悄悄搂住，用金属脊背阻挡着雷霆和风雨。
乾老唏嘘着，看着白昊穿过“云柱”，降落在火与水的交点上。
极致的温度，没有任何生物能靠近分毫。
白昊的身体已经被赵医生拼死愈合，但他的生命却走向了终点。
此刻，白昊的身体也来到了最危险的瞬间。
熔岩将重压下的海水，升高到500度。
高温气化与高压下的液化同时进行。
白昊的身体淬炼在其间，不断震颤，像在挣扎，却死寂无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