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晏宁扫了一眼站在角落处的陆喻泽,他的脸上分明挂着些隐晦的不安。
刚要开口——
陆司昀先一把牵住了她的手,凝视了她片刻,仿佛在说:交给我。
姜晏宁一口气暂且忍了下来。
“泽儿,”陆司昀向角落处的陆喻泽询问,“既是为着你的事,父亲母亲在这儿替你说话,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“我... ...”陆喻泽甚是谨慎。
说话前,瞧了他大哥大嫂的眼色,又观望了父亲母亲的反应,接着将厅内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打量了个遍,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。
陆司昀心里明白了个大概,回身同身旁的姜晏宁递了个眼色。
恐怕今日之前,已经有人威胁过那孩子了... ...
姜晏宁轻叹了一声,再望陆司昀。
是说这孩子从小性情内敛,颇能隐忍,他不善在公开的场合里表达自己的心愿... ...可他本性纯良,会顾及他的家人,故而更容易受人牵制。
哪怕他如今年近而立,可在他们夫妇跟前,阿呆永远都是自个儿的孩子。
看出宁儿决心替陆喻泽撑腰的决心,陆司昀眸底之色微沉——
“泽儿,这是你的婚事,无须考虑其他,你若不愿,谁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。”
“多谢父亲... ...”陆喻泽明显松了口气,“儿是... ...”
“二哥。”陆喻泊急匆匆自厅外赶来,抢先一步拦住了正要开口的二哥,瞧瞧留意了父母的反应过,快步走到了二哥身前,“二哥,你若是喜欢蔡家姑娘,不妨就跟父亲母亲直说了吧。”
陆司昀眉尾稍稍上扬,倒吸一口冷气,微微侧了身,向身旁看去... ...
只觉得他大娘子周身笼着一股寒意。
心道一声不妙,今日定是保不住老三了,于是暗自向旁退了两步,示意百里岳先行检查一遍,把那能杀人的凶器先藏一藏... ...
如此拙劣的演技。
姜晏宁感觉受到了侮辱... ...
回想自己半生征战,数次救驾于危急之时,幼时虽看不懂权势争斗里的那些个心眼子,但好歹也算是经历了颇多。
如今这小子拿这样的把戏,到自己跟前来搬弄是非... ...
是以为她快死了,提不动长枪了吗。
“蔡相,要不然您先回去?”陆司昀眼见姜晏宁没见阴云加重,有些担心她误伤旁人。
于是试图劝说蔡相先脱身... ...
只不过蔡相的目的尚未达成,又怎可能如此轻易地便离开。“陆... ...”
“不走算了,等下莫要说我没劝过你。”陆司昀也料到了,不过说说而已。
恰好百里岳藏完了目前手边能找到的一切“凶器”,握着根三尺余长的竹竿回来了,主动奉上。陆司昀伸手接过,“客客气气”地呈给了他大娘子——
并且叮嘱道,“悠着点,你的身体要紧,大不了明天接着打。”
姜晏宁瞥他一眼,一把夺过竹竿来,陆司昀便不再说话。
陆喻洲那边瞧出了父亲眼色的暗示,小心搀扶着怀有身孕的叶氏到了一边待着,还不忘叫上了褚婴。叶氏一头雾水,尚不知是怎么个情况。
却只见姜晏宁手持“家法”,步步逼近了那两兄弟... ...
陆喻泽低着头,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。
尽管他并不知道,自己错在了哪里。可想到家人,他不能退缩... ...
“哎呀!——”
随着姜晏宁手里的竹竿重重落下,陆喻泊惨叫一声,方才反应过来阿娘脸色铁青是冲着他来的!
“阿娘——哎呀!娘... ...娘!娘别打了,娘!... ...阿娘,啊!阿娘... ...”
试图用一声声“阿娘”来唤醒娘亲的母爱。
可他忘了,他娘亲是个极容易杀红眼的... ... 一下下挨在身上,火辣辣的疼,瞧着阿娘根本没有要收手的意思,也不禁担心起来,自己会不会被打死在这儿,慌不择路四处逃窜躲避。
姜晏宁举着竹竿追打不停,咬着牙,一下下抽打在阿憨的身上。“跑?你跑的了吗!从你阿娘我上战场开始,手底下就没跑得了一个该死的东西!好啊,我还没死呢,你就敢在家里给我唱大戏了!... ...是觉着自己聪明了是吗?!要当家做主了是吗!”
陆喻泊逃到了门口,门被百里岳提前挡住了。
他只得再往一边跑。
陆喻洲眼看着他冲着自个儿怀有身孕的妻子过来了,挺身挡在了叶氏和褚婴的前面,毫不犹豫地将三弟又推了出去。作为家中大哥,虽是刚刚才回到京里的,可两个弟弟在搞些什么手段,他也不是毫无察觉的。
三弟这一次属实过分,所以让他受些皮肉之苦,也是理所当然的吧。
陆喻泊被大哥推了出来,没顾上回头,身上已经挨了阿娘好几下,一次比一次的毒辣。
他估计这衣服底下... ...早已经遍布伤痕了,阿娘现下的每一棍,都打在了伤处,那可是疼上加疼啊。“阿娘... ...别打了!阿娘!... ...”
当着家中这么多人,还有蔡相,以及褚婴这个小辈儿,陆喻泊的面子上彻底挂不住了。
发了火儿,有些要跟家里人撕破脸的架势——
姜晏宁抬起一脚,正中阿憨的胸口,可她早已乏力,身体不外乎是在硬撑着,略微发抖... ...可气急了的她,握紧手中竹竿,一头笔直抵在了阿憨的喉咙前。
一屋子的人都吓傻了。
起先只觉得姜晏宁会狠狠揍他一顿,没有料到会这么狠。
“母亲!”陆喻洲惊出一身的冷汗,上前想要阻拦母亲,“莫要伤了三弟性命。”
蔡相双目呆滞,悄然后退了一步,却不慎踩在了自己长袍的下摆处,“扑通”一声坐了个屁股蹲儿。
“你当我是真的要死了吗!”姜晏宁浑身发抖,气血上涌直冲天灵,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。“你,不忠不义,不孝不仁!你爹明里暗里的提醒过你多少次了,让你收收你那些不该有的蠢心思!你如今还在这里纠缠不休,胡乱搞事!我生你出来却没教养你,本是心中有愧于你,故一而再的对你忍让诸多。如今,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举,我本该亲手杀了你,以绝后患!... ...”
“母亲!”
“母亲!”
陆喻洲和陆喻泽齐齐出声。
熟知母亲的性子,是真怕母亲手起棍落,一棍攮穿了三弟的喉咙。
百里岳收起了所有“凶器”,却不成想,这么一根毫无威胁的竹竿到了姜晏宁的手里,也是可以取人性命的。
“阿娘... ...娘... ...母亲!我错了!”阿憨胆颤,吞咽口水,额边汗珠滑落湿了衣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