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是故意引人深入的饵,但凡往前挪近,便是无法回头的死亡路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...刚还好好的...”
不安感陡然生起,看着认识的熟人一个个离世,这种滋味,别提有多难受,就像在心头割了一刀,将肉剜去,将记忆封存,就这么把人的存在随风搓灭。
“都是我的错...又是,水猴子!”
“不对,他身上没有戾气,像是,自杀的...”
“这该怎么跟老钟家里交代...”
“要是水猴子干的,尸体不可能这么快浮上来!”
...
林土建沉溺在痛苦之中,根本听不进王海波的分析,他正在痛失亲友中忏悔,在无助中绝望。
若没有经历过水猴子的事情,纵使是这急流大水之下,他也会毫不犹豫跳入水中,将尸体带回岸边。
但此刻,他绝望了,就像是知道了陷阱,不敢踏入。
“海波,该怎么办?”
“这个村子,风水是不是坏了?”
“不可能啊!这里,向来都,如此...也许...”
林子强很想将云溪老鬼的存在告知王海波,但想想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要是说这世间有神明,多半还是有人相信的,但要是说神明会滥杀无辜,毫无怜悯,那可就把人逼入了绝望之中。
就像王海波坚信的祖师爷保佑,而事实上,祖师爷很忙,不见得真会来施以援手。
哪怕有幸得到救助,也只不过是赶了巧,撞运了。
“强子,快,去找根棒子来...”
“这么长的棒子,有点...马上找!”
林子强能看出林土建的悲伤,那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逃避。
只见林土建缓慢地,用手推弄起沙土来,重新将缺口补上。
一下,两下,三下...
故人已去,生活还得继续。
他不是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,仅仅是一个不合格,试着去做合格的父亲罢了。
弄好沙坝,他又提桶,将水从坝内翻弄出去,动作极慢。
浑浊的水,相比于外边的水来说,脏了不少。
林土建动作放得极轻,生怕一个波浪打疼老钟。
建材之中,找根棒子还是容易的。
林子强找了根较长的棒子,生怕短了还要背负个不确定性,索性就用最长的竿子。
果然,他的打算,没有多余。
看似不远的距离,用最长的竿子,反倒是刚好碰上。
林土建接过竿子,一寸寸,慢慢将老钟往里挪。
每靠近一些,他的心都轻松许多,至少留了尸体,不至于只能置个衣冠冢。
“强子,你跟你朋友快离开,去通知一下...鸣杰。”
林土建生怕尸体会给林子强留下阴影,用半边身体挡着目光,只让自己看着老钟。
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尸体,况且老钟死得完整,林子强自然不感畏惧。
再一次看到尸体,让他想起在潜龙湾的遭遇,尸臭味历历在目,若没见到此刻的尸体,准是将那事忘记了,可现在,记忆又涌现在眼前,呛得人想吐。
“看他的样子,窒息而亡,是自杀的。双眼瞪大,一定是身体很痛苦,多半是患有什么绝症吧?
王海波一板一眼分析着,当然,他可不是随便胡诌的。
老钟身上,闻不到一点戾气,况且这样的死状与水猴子谋杀完全搭不上边。
而且尸体是浮在水面,准确说,是先沉下去,再浮上来,想必身体很轻。
正常死亡的人,可做不到这一点。
“真的是,自杀吗?”
当听到患有绝症的时候,林土建对王海波的话就信了三分,当听到不是水猴子害的,他又欣慰了。
“不,不可能的...”
转眼,他又迷惘了,若真是自杀,又该怎么面对老钟的家人。
能看到,老钟死的时候,是双手紧紧锁喉,将自己给勒死的,这种高难度的死亡,常人可干不出来。
而且好端端的一个人,又为何会想不开?...
种种疑问,让林土建找不到答案,只能更多去考虑是水猴子的问题。
有时候,真正的原因并不是人所需要的,他们,只是想有个顺理成章的推论,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结果。
“这是,灵魂?”
正当两人陷入沉默之时,林子强看见,老钟的灵魂,正缓缓剥离,他先朝天上拜了拜,又往村子看了看,终于,还是行动起来,朝着湖面走去。
突然!
在水流湍急的水面上,冒出一个身影来,黑色的袍子,让林子强坚信,这就是云溪老鬼,只是它的身影很大,一个覆手之间便收了老钟,动作极其熟练。
“果然,是你...”
“是谁?”
王海波犯了困惑,看着一边伤心欲绝的林土建,看着一旁自言自语的林子强,摸不着头脑。
“没,没谁...整个村子的风水,看来真出问题了。”
“可真刺激,趁这机会,定要收服了这水猴子!”
相比于杀戮重重的杀人犯,这种蓄意害人的水猴子更是王海波的菜。
“收服?”
“没错,不能让它再害人了!”
...
~*~
依照林土建的指示,林子强与王海波跨过小道,向着石桥而去。
一路上,没个人影,大多是不习惯走这种小道,生怕遇上了蛇。
十月的蛇可是最凶猛的,它们要找食物,做好过冬的准备。
若说寒冷是杀人的利器,那么,在寒冷到来之前,定然存在着杀戮。
好在路途顺畅,行至石桥,小雨渐停,人迹易辨。
隔了远也能看见钟鸣杰正与村长三人对视而站,侃侃而谈。
“鸣杰哥...”
“怎么了,阿强?”
“上滩头,你爸出事情了...”
“什么?”
“鸣杰,家里有事就先去吧,这里有我们守着。”
“那我先去上滩头看看了,村里情况都正常。”
钟鸣杰始终一副笑脸陪迎着,那是官场上的礼节。
待转过弯来,才敢问林子强,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。
当听到老钟死去的消息,他也仅仅顿了一下。
肝癌晚期,医生说最多活不过三个月了,这种提前预知的死亡,在有心人眼里,是一种必然到来的灾难。
唯有猝不及防才是最真实的疼痛一击,有所防备的灾厄,是敲响行程的警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