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希在怜星瞳眸里感觉不到半点对自己的依恋,看到的是一片清冷,静谧幽邃,无波无澜。
他乱了,慌了,不知所措,宛如在漆黑的深夜迷路的孩子,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“云希,你错了,你最爱的人并不是我。”怜星吸吸鼻翼,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里袭来的苦涩与痛楚,继续凛声道:
“你之所以会认为我对你重要,那是你的独占欲在作祟。
一直以来,我也以为,自己在你心里很重要,直到我在金银山的山顶看到被你扔下的鸳鸯袋,才幡然醒悟,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,而非是我。
这才是你误会我与玲珑有染,以及的一而再,再而三的将维系我俩情份的鸳鸯袋丢弃的原因。
你对我俩之间的感情缺乏安全感,更不信任我对你的感情。
这次是怀疑我与玲珑,下次无须别人替你隐瞒,就会肯定希儿不是自己的孩子。
云希,往后余生,日子太长,若你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,那我们又将怎么在一起走下去。”
怜星说完,转过身,拉开门栓跨步到了门外。
眼睁睁地看着怜星转身,忽然间,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云希心头,垂下的手指动了动,最终还是克制下来。
两人之间产生的距离,连想再次拽回她拥入怀里,都成为一种奢侈。
思绪凌乱,嘴巴张了张,想要悔过不该扔了鸳鸯袋,可最终说出来的却是:
“我,我想看看希儿!”
声音沙哑而颤栗,宛如在无际沙漠里行走多日,嗓子未沾过一滴水的过客。
“改日吧,他已经睡着了。”
怜星的话声刚落,庭院的一头传来软软糯糯的稚嫩呼喊声:“爹爹,爹爹...”
云希迈出门槛,与怜星一起站到门边,透过庭院里微弱的莹光举目看去。
曾经在冥城金银山顶,看见过的那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呆萌的小男孩,从阴影里出现在光影下。
小男孩的五官,分明就是小时候的自己。
他拍着小手,大大的眼睛映着星光,嘴里不断的喊着。
看到怜星与云希,小胳膊前伸作势要扑过来。
怜星上前伸手要去接过他,两只小手扒拉开怜星伸来的手,扑向跟在怜星身后的云希。
“娘亲。”云希唯唯的喊道,将希儿接到自己怀里。
慕容妍霏看着云希,微笑着点点头。
“这孩子,睡得好好的,星丫头刚一出门,他就睁开眼睛,说爹爹来了,一个劲的嚷着要来找爹爹。
云希,你带着希儿玩一会儿吧。”
希儿小手捧着云希的脸,好奇的左右看,云希侧头怯懦的瞥了一眼怜星,见她默许,抱着希儿转身就回到客厅里。
“娘,你出门咋就不多披件衣服,别染风寒了。”怜星挽起慕容妍霏的手臂走入庭院的阴影里。
“你说希儿都没见过云希,就怎么知道他来了呢,还有希儿一开口就喊玲珑干爹,喊紫灵丫头小姨。”慕容妍霏狐疑道。
“这或许与他体内有他们几人的神识有关,小阿龙上次让我分一缕神识给它,说原来的都给希儿了。”怜星淡然回道。
客厅里。
“爹爹,你是不要希儿与娘亲了么?”希儿搓揉着云希的耳朵,很快白晳的耳朵就成了赤色。
“不会的,爹爹要希儿,也要娘亲。”云希摸着希儿胖乎乎的小脸,忍不住的凑过嘴去。
小手一下子捂到他唇上,小家伙满脸鄙夷的道:
“你亲了那个小丫头,希儿不要你亲。”
云希心塞无语,这小祖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,刚一见面就吃老爹的飞醋。
唉,谁又让那场假恩爱的戏,好巧不巧的落入了这小子的眼里呢。
“但希儿可以亲你。”希儿刚一说完,捧着云希的脸,张大小嘴,猝不及防的就贴了上去。
他这一口哪里是亲,明明就是啃,来帮他娘出气来的。
小牙用力的硌在云希脸上生疼,云希没有避开,这疼痛化成幸福,将他沮丧的心塞得满满当当。
希儿在云希脸上留下两排小小的牙印,才收了口。
小指拂过牙印,糯糯问道:“爹爹,痛么。”
云希爱怜的看着他摇摇头。
“可娘痛,你啃了那个阿姨,娘没哭,但希儿知道她很难过。
你看,爹,她把希儿的手都攥红了。”
希儿瘪着小嘴,噙着泪,委屈巴巴告状道,还将小手伸到云希眼前晃着。
“来,爹爹亲亲,小手就不红了。”云希将两只小手握在掌心,送到唇边。
头顶上夜明珠的光影洒下,散落在他剑眉下乌黑的鸦羽上,形成两道阴影,遮挡住了眼眸里的情绪。
两颗晶莹的泪水反射着莹光从阴影里出来,顺着脸颊落到唇边的白胖小手上。
回去后的几日,每一分钟都过得度日如年,承受着煎熬。
一方面要与杋豪等人虚于委蛇,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;
一方面要与苏若假意恩爱,宠溺子凯与映雪的女儿。
忍受苏若与杋杰把自己当成傻子,半夜在自己的床前做逾矩之事。
心里还要抑制着对怜星母子的思念,更多的是怜星那番话带来的惆怅。
他也知道自己错了,可依旧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太爱怜星才会误会,为何她却说那是独占欲不是爱。
好不容易等到杋豪几人离开缥缈岛,说是受到国君邀请进宫。
云希才得以施展神移之术,来到冷玲珑的别院见怜星母子。
之所以国君会设宴邀请杋豪几人进宫,全是冷玲珑一手促成的,目的也是想让云希有机会多与怜星聚聚。
本来苏若并不在应邀人员里,但她一听说复活的七皇子也会出席,就缠着杋杰要一起去。
虽然当年她因失身于杋杰,才嫁给了他,但心里却从未爱过他,因为她的心早就被那个叫玲珑的魂灵填满了。
如今玲珑复活归来,自是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再次相见的机会。
冷玲珑为了这场宴席回了宫里,别院里就只有夏建国,慕容妍霏,鸢儿与希儿,唯独不见怜星。
看来,怜星是有意避开自己了,好在希儿很黏他,带着小家伙玩了半天。
他很聪明,记性也好,许多字教一遍,便能记住,再长再复杂的口诀只说一次,他就可以一字不落的全背下来。
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不仅能说出名字,还能说出可做何等用处。
吃过午饭,希儿拉着云希来到房里,让云希在桌边坐下。
“爹,希儿给你变个魔术。”
说完扒开自己的衣领,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布袋。
在桌上铺平,面料,颜色,质的与鸳鸯袋的一样,但希儿这个更大。
“爹,你看。”希儿说着,抬起小手朝布袋上一抹而过,布袋面料上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。
在中间位置,是一个金色的心形轮廓,中间是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。
雌鸳鸯的背上驮着一只小鸳鸯,雄鸳鸯用喙帮雌鸳鸯与小鸳鸯梳理着彩色的羽毛。
“这只雌的是娘,雄的是爹,小的这只就是希儿。”藕节般的粉嫩手指在布袋上比划着。
然后,小手各抓着布袋的一头,胳膊一展,大布袋分成了两个小布袋。
一家三口的鸳鸯消失了,每只布袋上只有一只鸳鸯,行单影只的浮在水面,更没有了小鸳鸯。
酸涩席卷心头,云希明白了怜星话里的意思,两只鸳鸯袋一旦分开,他们这个家也就散了。
安全感的来源不是控制,不是要将对方拴在身边,放在眼皮下;
而是信任,自信自己的能成为最值得信赖的依靠;
确信对方的赤诚心,那样无论分隔再远,心始终都会维系在一起。
就算遇到背叛,才能在信任的基础上理性分析。
而不是如自己之前那般,不愿面对,只想找个黑暗的地方藏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