映入瞳眸里的,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桌前,将怜星从凳子上拉起,揽入怀中,抬起受伤的那根手指含到自己嘴里。
怜星眼里是愕然与欣喜,没有拒绝,任由白衣男子抱着,吮吸着伤口。
一缕青丝垂下挡住他的侧脸,他吮吸的是那么认真,那么深情。
如墨青丝下露出刀锋般的侧面轮廓,竟也是有种熟悉感。
男子吸着手指,抬起眸皮迎上怜星的视线,二人眸光相绞相扣,再难分开。
嘴唇放开怜星的手指,抬起落到那双片樱唇上。
云希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开始瓦解,出现无数道裂纹。
为了赶来冥城接孩子见怜星一面,几天以来,他却没有挨过枕头,累了就趴一下。
但一想到要赶来,立马又睁开眼,就为了早点处理好手上的事,来冥城多点时间陪她母子俩。
今日爷爷过世,为防止有人趁机闹事,忙了一天,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,心也因脱不开身而备受煎熬。
好不容易到了一更,眼皮都没闭上一下,就赶来冥城。
可是,他的怜星在干什么,先是与白衣男子共浴一池,现在又在这里私会。
云希腿上有些发软,觉得自己快要脱力倒下。
指尖深深的陷进掌心里,手背上的关节高高凸起。
一缕透明的血丝从紧嚼着的唇上渗出,沿着下巴滑落,坠到院中的地上恢复了原本的鲜红,渗进泥土里,印染开来的样子宛如盛开的彼岸花。
屋里相拥的两人吻得那样专注与动情,以至于谁也没有发现,窗户外的阴影里站着一道虚影,正用悲恸目光盯着两人。
怜星的手拂上男子的脸庞,指间穿过他披着的如缎青丝扣到脑后。
白衣男子拥着怜星移动了下位置,五官落在了云希眸眼里。
玲珑,冷玲珑,怜星与玲珑,他们,白衣男子是玲珑。
是了是了,难怪刚才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。
眼前发黑,脚下向后趔趄着,退了一步。
无数根冰锥无情扎到心上,刺骨的冰寒裹挟着锥心疼痛,涌向四肢百骸,侵占每寸肌肤,脱力感袭遍全身。
手紧攥着胸前的衣服,并死死摁着,以此减轻里面泛起的酸楚与锥痛,一口甜腥难以抑制的窜上喉咙,鲜血从唇角溢出。
没必要再看下去了,再看只会觉得无比的恶心,事实就摆在眼前,亲眼所见。
鼻中轻哼,唇角扬起自嘲,最爱的人,最好的知己全都背叛了自己。
什么孩子,什么好好等着回来,什么二更时分牌楼见,都是假的,假的,全是骗人的谎言。
你俩把我骗得好苦!
云希转过身,跌跌撞撞的走出院门,来到宫墙之间的通道上。
脑袋似要爆炸了般,刚走出几步,就再也迈不动步伐,回转过身,背倚靠到宫墙上。
浑身虚脱了般,身上的所有力气及希望全部被刚才的那一幕给榨干。
胸口被千斤巨石桎梏着,将心束缚在逼仄的一隅之地,挣不开逃不掉。
无形的压力带来难以缓解的窒息,每吸一口气都宛如嗓子被一只无形的手钳住了般。
用力扯开领口,感觉好受了些。
想哭,想落泪,但眼里干涩的如同无际的沙漠,被炙热的烈日蒸干了所有的水汽。
衣袂翩翩声在院落里响起,由远而近,到了头顶。
是玲珑揽着怜星,在空中宛若一对神仙眷侣,在月华的轻纱是飘逸绝尘,旖旎缱绻。
仰望着空中越来越远的白影,一种不甘,不舍在心底骤然蒸腾,冲开了枷锁。
他们要去哪里?
不能,不可以让他们就这样离去,要问清楚,他俩为何要背叛自己。
身上陡然就有了力气,迈开步子沿着通道,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奔跑。
跑了一段,才发现天上的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,这才顿悟过来,忘了自己还有武技在身。
飞上墙头,足下借力,将体内的真气运行至头顶,腾身飞上空中,追向远处的白点。
金银山顶。
“你是谁?”
云希的心思全落在冷玲珑身边的怜星身上,他忘了自己还是隐身状态。
面对冷玲珑如此陌生而又疏离的问话,云希嘴角一扯,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冷笑。
“我是谁,呵,可笑,你居然会问我是谁?”
冷玲珑鹰隼般的双眸阴翳冷戾到极致,没有半分温度,冷冽的弥漫着冰封万里的寒意。
眉宇间毫不掩饰的溢着不怒而威,睥睨天下的霸气。
冷傲的站在山边,周身的矜贵疏离宛如悬挂虚空的冷月,只可远瞻不可近瞩。
“你不是冥城的人,怎么来到的这里?”冷玲珑的语气森寒,声调冽厉。
没有半点的慌乱或心虚,反倒是理志气壮的凛然。
怜星在他身后,茫然的看看冷玲珑,又看向自己这边,眼神空洞的没有焦距。
似失忆了般,神情带着几分忧色与愁容,眸光不离不弃的凝视着冷玲珑,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。
看着他俩一本正经,假装的样子,云希觉得十分的可笑,恍若自己才是那个,被抓现形的腌臜之人。
他仰天大笑,笑里带哭,哭里萦绕着笑,声音嘶哑,满腔愤恨与悲恸,心死,义绝,情断。
“玲珑,我是怎么来到的这里,别人不清楚,你还不知道吗?
现在被我抓现形了,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玩一个先发制人的把戏,好掩饰自己的心虚。
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可笑吗?”
冷玲珑轮廓分明,刀刻般的脸上泛起了愠怒,佛然道:
“什么玲珑,胡说八道,告诉你冥城可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,哪里来的就滚回那里去。”
夜风将他的衣袂掀起又放下,再次掀起...周而复始,三翻五次,像一个执着又顽皮的孩子。
一头青丝乌黑如墨,随意披散在肩头,耳畔两侧的头发被夜风撩拨开来,飘向在脑后。
耸立在山边,竟有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场。
云希的视线飘移到,一直站在冷玲珑身后的怜星身上。
暗哑的声音里带着锥心的痛,还有哀悯。
“我是你夫,你是我妻,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?
告诉我,是不是他给你下了蛊毒,让你忘了我,忘了我们曾经的过往?
希儿呢,他在哪里,你让我带回去,好不好?”
冷玲珑闻言,转头看向身后,怜星双眸噙泪,迎上他狐疑的视线,眉梢挂着委屈的直摇头。
冷玲珑回过头来,冷冷的道:“她不认识你。”
怜星在他身后投来憎恨与厌恶的眸光。
忿恨的烈焰在云希胸前炸开,将他的一切理智吞噬焚尽,胡乱的撕开胸前的衣服,手指触碰到那个雄鸳鸯袋。
一把扯下,瞥视一眼都觉得多余,直接扔到地上,踩在脚底。
此时,他觉得这鸳鸯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,龌龊不堪,甚至肮脏。
“玲珑,朋友妻不可欺,她是我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妻子。
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,你俩竟然背着我行这逾墙窥隙之事,告诉我这是为什么?”
每一个字,每一句话,就是一把把挟带着冷冽钢风的刀,不断的刺向自己身体。
身子不受控的颤抖,疼痛袭遍全身,不由的蜷缩着弓起身子。
“放肆,你生时孤都未曾怕过,死了几十年,难道还要怕你不成!”
冷玲珑言毕,挥手朝他拍来。
云希没有反抗,更没有避开,任由掌风拍上他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