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希端着两个馒头,揣着两鸡蛋回到客房时,开门声并未将怜星吵醒。
天见鱼肚白时,二人从金银花小院出来,回到客房里,云希去用早膳,怜星则继续到床榻上补觉。
在早膳房,云希遇见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慕容凌霄,差点没将刚喝进嘴里的米粥笑出,喷到他那张满是倦容的俊脸上。
见慕容凌霄唯唯诺诺,话欲出口又一副难为情的窘态,猜测出他想问紫灵的事。
便三两口喝下白粥,拿起为怜星准备的鸡蛋馒i头,逃似的丢下愕然的慕容凌霄。
云希将早餐放到桌上,把怜星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到薄被里,看着她柳眉下紧闭的眼睑,浓密睫羽轻颤,忍不住俯身在上面落下一吻。
“嗯...让我再睡一会儿嘛。”怜星睡意正酣,眉心微微动了动,嘴里软绵糯糯的嘟哝着,尾音拖拽得很长很轻。
“嗯,你再睡睡,晚点再起,桌上的早餐等饿了再吃,我与玲珑先去叔公那也看看。”
云希唇边溢出宠溺的浅笑,指腹拂过她紧致的脸廓,帮她掖好被子,蹑足走到门外,轻轻拉上了房门。
夏府后庭。
有一间远离前庭屋舍,新建不久,墙壁上没有一扇窗户的石屋,连门也是铁制的,门缝里飘来阵阵恶臭。
很难想象,这样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屋里,竟然会住着夏府的当家主事人。
云希用神识与天眼探查过屋中情况,未发现异样,朝众人点点头。
小厮拿起钥匙上前去开锁,心中太过害怕,双手控制不住的哆哆嗦嗦着,有几次钥匙都从手里滑落到地上。
周围人看得着急,却没一人敢上前帮他,连武技修为已至大宗师级的夏长老也在迟疑着。
只因发狂后的夏老大着实太过恐怖,若是别人,一剑斩去就万事休矣,可偏这夏老大是自己人,杀不得打不得。
“你们且先都退至丈外去。”
冷玲珑上前从小厮手上接过钥匙,小厮感激涕零的给冷玲珑躬身作了一个揖,脚底抹油的跑着离开。
云希上前与冷玲珑站到一起,将呼吸调为内息,以此隔绝屋里的恶臭。
冷玲珑朝空中一扬手,一道屏蔽空间将石屋与站立在丈外的众人隔绝开来。
转身拿着钥匙把铁锁打开,推开门,迈步进入屋里。
屋中的地上一片狼藉,污秽不堪,吃的拉的全在屋里。
屋中光线昏暗,墙上没有窗户,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屋顶上,那一块琉璃瓦,再有就是被打开的房门。
屋顶及墙上沾着许多鸡毛,无数只死鸡的尸身凌乱扔在地上,有些被咬开了脖子,有些是头脖分离,还有的是被扯得四分五裂。
死鸡的尸身已开始腐烂,白胖胖的蛆虫在腐烂处钻来钻去。
地上一滩滩干涸的褐色血迹,使整间屋子显得阴森恐怖,毛骨悚然。
虽说云希二人用内息隔绝了气味,但这触目惊心的满目疮痍,还是让两人心里的恶心阵阵翻涌。
屋子不通风,冷玲珑不敢用化骨粉将那些死鸡化去。
在屋子中最里的角落,琉璃瓦透下来的光线无法照射到的地方,有团黑色阴影。
那团阴影就夏府的当家主事人,夏大老爷。
云希踮起脚尖,找到能下脚的地方,一步步慢慢地靠近他。
他平躺在凌乱的稻草堆上,形似枯槁,气弱游丝,宛如一截没有生气的枯木头。
全身上下邋遢的已没有了人样,长长的花白头发,蓬乱披散着,与同样凌乱的黑色胡子缠绕成一团,犹如一堆无人清理的杂草。
衣衫褴褛,一双棉底布鞋已被磨出了破洞,蚊虫苍蝇在身上打转儿的飞来飞去。
没有了巫师的术法操控,他就只是一个弱不胜衣,孱弱无力的耄耋老者。
不知不觉间,云希鼻子发酸,眼眶里的氤氲水雾弥散开来,这哪里还是去年在提亲宴席上智斗闹事李瘸子,大智若愚的夏大爷。
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,颤巍巍的抬起一只黑乎乎的手朝云希伸来,长长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污垢。
随着手上的动作,引得手腕上拴着铁链一阵哐当碎响。
转过头面朝云希,早已辩不出肤色的脸上,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。
瞳仁布满了腥红血丝,使双目呈现出异样的赤红,宛如被鲜血浸染。
空洞的眸光肆虐着对温热鲜血的渴求。
“别耽误了,快将他移出屋子吧。”云希还在原地心怀感伤,冷玲珑却已来到他身边。
一条黑色布带飘过去,蒙住夏大老爷赤红的双目。
真气凝结成形,落至他胸口及头顶百会的几处穴位,夏大老爷举着的手臂无力垂下,不再动弹。
云希唤出凝霜剑,斩断拴着他脖子、手与脚上的铁链。
两人用真气平托起夏大老爷的身子,慢慢的移出石屋。
在石屋外的一处空地上,已放着一张铺着棉褥的床榻。
夏大老爷被平放到上面,如今在明亮的光线下,云希才看清楚,他的头发与胡子全都是白的。
之所以在屋中以为是花白或黑色,那些都干涸的血迹黏在了头发与胡子上。
云希二人感受不到夏大老爷身上的恶臭,但周围人却被熏得受不了,纷纷捂鼻退开。
唯独夏老太太没有退开,反而来到床榻前,凝视着一动一动的夏大老爷,泪水犹如缺堤的河水,簌簌落下。
伤感片刻,她抽抽鼻子,擦去脸上的泪水,挽起衣袖拿起剪子。
先是将鸡窝般的胡子与头发都剪掉,再用热水帮他擦去身上污垢。
有几名小厮与老妈子用面巾蒙着鼻子,也上前来帮忙,擦的擦身子,端的端热水。
一柱香的时间,已将夏大老爷拾掇了个干干净净,清清爽爽,换上了干净衣裤。
然后云希与冷玲珑又将他移到一间有窗的空屋内。
怜星醒来后,也赶了过来,将一颗抑制蛊毒的药丸给云希,让他喂夏大老爷服下。
原来,云希进入石屋,冷玲珑在门口看了一下屋中情况,转身撤去屏蔽空间,将要准备的事项安排给众人。
将夏大老爷安顿好后,他折回石屋,撒下化骨粉与祛味粉,锁好铁门,告诉众人一月内后再开门进去打扫。
......
屋子里,除了怜星三人,便只有几位长辈。
夏大老爷体内的碧血蚕与幻蛊,受到抑蛊药丸的影响,处于沉睡状态。
“现如今只有一人能治好夏大老爷的这蛊毒。”冷玲珑听完怜星的诊断结果后,正色道。
“谁呀,你们都不行么?”夏长老错愕道。
“不行,包括已死的那个巫师,这是绝蛊,天下恐怕只有两人能解。”
“行啊,这两人好找到吗,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么,我这就安排人去请来。”夏五爷迫切的追问道。
“你啊,这两人都请不来,花再多银子也无用。”冷玲珑淡淡道。
“哪,这下可怎么办好啊?”夏老太太这一着急,眼圈就又红了起来。
“别急,别急,如今能请来一人便可,但有一个要求,在场的每个人都要能保证,对外要守口如瓶,不得提及见过此人,烂到肚子里。”
“好好好,保证保证,只要能将我家老头子的病治好,让我做啥都成。”
夏老太太迫不及待的保证,其他人也忙不迭点头赞同。
“好,你们暂且在此等着,我们三人去去就来。”冷玲珑说完,叫上云希与怜星出了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