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二少爷夫人的屋子并不在金丝楠木打造的小楼中,而是在小楼后院的一隅小院里。
小厮在前面带路,云希二人随后,三人从悬挂“清雅苑”木匾下的院门穿过。
刚刚迈进院门,冷玲珑身形微微一滞,神情一凛,眉骨蹙了蹙,异样也就只在一息间。
他又恢复之前的神情,脚不停歇继续前行,只是速度较之前慢了些。
云希同样看出了此处院中的异常,神识还告诉他,有人隐藏在某一处,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。
院子里没有金丝楠木的价值连城,没有华丽的奢侈装潢,更没有熠熠生辉的珠光宝气。
普通的院子,普通的屋舍,不普通的却是院子里除了围墙,空无一物。
干净异常,似无人出入,每天却依然有人来打扫。
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异香。
二人屏蔽呼吸,调为内息,不再受那香味所扰。
小厮似早已习惯这种味道,径直过去,推开房门。
“云希,用真气护好身子,切记,别触碰任何东西。”冷玲珑传音提醒。
“嗯!”云希应道。
云希在前,冷玲珑在后,抬脚往屋里走。
云希迈过门槛时,门框上方一只腥红色小蜘蛛口中拉着蛛丝掉上他头顶,沿着头顶爬向后颈。
细看之下,才会发现,小蜘蛛爬的异常费力,似在如削的光滑陡壁上行走,若非上方挂着蛛丝,它早就掉到地上去了。
借着蛛丝,来到耳垂下方,它停下来,口中獠牙不停的一张一合,似在啃噬,要往云希皮肤里钻。
好在云希有真气护身,它并未得逞,连头发丝也未碰着一根。
但它仍然像个执行任务的兵卒,又似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,本能而麻木的做着各种动作。
冷玲珑眸仁聚焦,一侧唇角浅勾,鼻中冷嗤一下,抬手放至腹前,手指轻轻一弹,一缕肉眼不可见的青烟飘向小蜘蛛。
张牙舞爪的獠牙霎时停下所有动作,垂了下来,蛛足屈缩在胸腹。
一口气徐徐吹过,小蜘蛛如死物般从蛛丝上脱落,掉到门槛边。
来到屋中,窗明几净,一桌一椅一床榻,还有床榻上躺着的苍白如纸,形似枯槁的女人。
“夫人,老爷请来了神医,为你瞧病。”小厮恭敬的对着床上的女人说道。
女人听到声音,转头看过来。
她一头花白头发梳理的很整齐,颧骨高耸,眼窝下陷,虽然消瘦的脱了相,但依稀仍能看到大家闺秀才有的温婉矜贵气质。
空洞的瞳仁里是一片没有生机的死气。
看清来人后,那片灰暗的死寂里燃起两点星火,瞬间,成为两簇可噬万物的烈焰。
“滚,给我滚,我不要什么神医,我要回家,回家。
快去把老爷找来,我要回家。”
女子有气无力的语气里是绝望、悲愤还有哀求。
“夫人,看你病糊涂了不是,这里就是你的家啊,让神医给你把脉,把病治好了,你就哪里都能去了呀!”
小厮仍不遗余力的劝道。
“真的啊?哪里都能去?”女子睁大眼睛看向小厮,想再次确定。
“嗯,老爷刚就是这样交待的,说让你好好配合神医诊治,病好了你要去哪里都行。”
小厮为了让女子安静下来,故意说道。
“治不好了,我的病治不好了。”女子听了后,并没有高兴起来,而是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。
眸仁里刚燃起的星火被黑暗吞噬,恢复成了之前的死寂。
她回过头,仰面注视屋顶,嘴里低声叨叨。
小厮朝云希二人点点头,退到一侧。
冷玲珑立于床榻丈远,静心凝神,左手展开,掌心朝下,指尖指向女子放在被子外,裸露着的手腕。
三根透明的白色细线,从指尖逐渐延伸,至搭上女子的脉搏。
冷玲珑右手三根手指轻搭在手中的细线上。
小厮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,细线并普通白线,而是有波纹律动,渗着冰寒气息的水线。
不,应该称为冰线才对。
屋中光线虽不太好,但小厮还是看到了,细线搭上夫人手腕不久,有几只小虫子从夫人袖口爬出,沿着细线爬向神医。
小虫子刚爬上三根细线时,速度还非常快,快到中途就慢下来,最后遍体莫名结霜,从细线上坠落,掉到地上。
小厮想不通,夫人的房间,自己天天来打扫两次,家具擦得比自己的脸还要干净,怎么还会有虫子来。
等下老爷来,若发现了这些虫子,定会以为自己偷了懒。
寻思于此,他便上前,抬脚踩到虫子身上,碾了个稀碎。
床上的夫人在这时,表情却变得扭曲起来,像在承受异常的疼痛。
云希想出声制止小厮,已来不及了。
一进屋,他便将神识探进女子体内,她的体内的五腑间,蠕动着许许多多的大小虫子。
神巫通灵术上也有关于蛊毒的章节,但他不喜欢与虫子打交道,就没去阅读过。
只记得有子蛊与母蛊这一说法,看着小厮踩死虫子,床榻上女子就痛苦异常状,再加之她肚里有那么多虫子,人却还活着。
心中便已了然几分,女子肚子里的全是母蛊。
难道这女子是传说中的蛊婆么。
云希的耳朵动了动,房梁上飘落下一点灰尘,落在云希耳里的还有微不可闻的窸窣声。
这声音不下三处,分别为房梁、床下、桌下。
真气运行至手上,神识暗自调动屋中空气,做好应敌准备。
这些声音,自是也没瞒过正在悬丝诊脉的冷玲珑。
真正在进行悬丝诊脉的并非冷玲珑,而是怜星,准确的应为怜星在太虚幻境的金银花小院里,分出来的一缕神识神念。
借助冷玲珑手上动作的掩饰,在为床榻上的女子诊脉。
“玲珑,她体内有反噬之伤,没有全愈,经络堵塞严重。
养蛊怎么非要养在自己体内呀,妈呀,她被子里也有那么多蛇虫。
若她就是那王小姐,怎么会沦落至此。”
怜星婉惜的声音传进云希与冷玲珑脑中。
“星儿,她如今这样是咎由自取,说远点,当年害赵千平一家,还害你险些丢命。
往近处说,此次叫我们来此,就是请君入瓮,而非真的为了治病。”
云希神情上没有一丝变化,传音的语气里却透着忿然与愠怒。
“云希,别说了,毒蛇来了。”冷玲珑发出警示。
悬丝诊脉的水线上,一条小指粗细的尺长金环小蛇,从女子那端沿着三根水线蜿蜒爬来。
爬到中途,水线化成水雾,金环小蛇从半空落到地上。
小厮看到有蛇,吓得立即跑出屋子。
地上的金环小蛇弓起身子,朝冷玲珑弹激而来。
与此同时,床下的那条小蛇也朝他头顶落下;
房梁上,桌下的两条小蛇则袭向云希。
冷玲珑先朝一挥手,青烟粉末洒了出去,同时,急速朝侧方旋身。
手臂再向半空一扬,弹起与落下的两条金环小蛇立即软成两根小麻绳落到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