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自顾自地回答道:“四块料子,除了一块莫西砂是搏藓下出高色的之外,其他的都具备飘花特征。老头子我是腿脚不好,又不是眼神不好。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?”
骆八九连忙摇头,“大爹。您怎么能肯定这块木那的表现,一定会比莫西砂好?”
老头轻蔑一笑,比划着正准备开口,突然像是想到什么。
了然地看着骆八九,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,伸出手咚咚敲打着自己那条瘸腿。
“小子,想偷师?那得先问问我这条断腿答不答应!要赌石就自己看!别动不动指望别人。”
骆八九哭笑不得。
老头的腿又不是自己造成的,这都哪跟哪。
不过他说得对,赌石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跟经验。
见老头如是说,骆八九也不再浪费时间分散注意力,专注于自己挑选出来的两块候选料子身上。
两块料子的基本表现都不错。
硬要两相对比,莫西砂上面的翻砂要相对偏粗一些。
皮壳的折射光不管是在自然光下看起来、还是在电筒强光下,都隐隐带着几分苍蝇翅的感觉。
苍蝇翅是一种折射光源的反光表现。
不管是细密或者粗疏,料子转动间,时不时会有被表现这些颗粒的自然切面折射回来的鳞片状反光白点。
去掉光源肉眼观察的时候,这种表现很像苍蝇翅膀若隐若现的折叠面。
久而久之,有了这种形象的称呼。
苍蝇翅不管是在原石还是成品中,都时常能看到。
不过,只限晶体结构相对偏明显的那部分成品。
骆八九脑子飞快地运转。
这老头是不是正因为这个表现,才判断莫西砂略逊一筹?
老头已经重新坐回自己带靠背的小椅子上,抽着手里的水烟袋。
一边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,一边斜眼瞄着骆八九的一举一动。
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心卖弄。
“皮壳上的松花,是玉肉颜色的外在表现方式。虽可满色也可色花,但万变不离其宗。”
“观齿可窥骨、观发知血气。人世间的道理永远是共通的。”
这老头……是在点拨自己?
老头说的这番话明显对应的是另外一块白皮木那。
这块木那掂在手里大约有三公斤上下,通体灰白偏白的浅淡皮色,让其上的点点松花看上去清晰分明。
跟常见的结团或扎堆的松花不同,这块料子上的松花分布呈散落状。
松花密集,却并不抱团。
逶迤蜿蜒,遍布皮壳表面的三分之二处。
而刚才让骆八九纠结的点也在于此。
刚才老头的话不假,松花是内部玉肉呈现在外部的表现。
如此密集的外部松花表现,里面难说是飘花还是底色。
底色固然好,可却不符合石秋的标准。
况且,木那是要赌内化的。
就手下这块木那料来说。如果赌内化失败,根据皮壳上面的表现,玉肉种质能到冰种已是最高上限。
他这边已是万般纠结,那边老头甚至开始说起风凉话。
“哎呦,老头子我看那块莫西砂,最多也就是粗冰咯。嫌家里光线暗,晚上还可以用来反光,一举好几得。”
有这样卖货的货主?
当场打趣自己料子的皮壳结构粗,堪比镜子的反光折射?
翻了个白眼,骆八九收回自己的心神。
不就是块料子吗!自己这婆婆妈妈的劲头真是自己都腻歪。
成败在此一举,就算石秋不满意,大不了自己这单买卖不做了。
木那要是真的爆了底色,自己赚的更多。
“大爹,这块木那什么价?”骆八九问道。
“不贵不贵,便宜。二十六万。”
老头的表情看上去很舒畅,要不是开口回了话,骆八九甚至以为他已经打起了瞌睡。
骆八九想了想,飞快的还价,“十万!”
回答他的,直接是横空飞来的拐杖。
别看老头腿脚不好,但手上准头不错。
要不是骆八九腿脚利索,这会儿可能已经被砸地上爬不起来了。
“大爹,有话好好说……”
骆八九的话音还没落,老头就重重的哼了一声,“我看你小子这还价的方式,就没带着好好说话的架势。一口价,十五万!成就给钱;不成就滚犊子!没事拿我老头子寻开心呢?”
十五万,跟骆八九所能看到的价值范围差不多。
老头虽然脾气不怎么样,给价倒还算公道。
可是,这里面就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。
钱不够……
“这块莫西砂什么价?”骆八九又问。
可能是见他问的认真,老头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:“不玩虚的,莫西砂倒是十万就可以成交。”
三万块的差价难倒英雄汉。
骆八九的视线在两块料子上反复流连,最后伸手抱起那块莫西砂。
路过倒在地上的拐杖旁时,还不忘捡起来,挂自己胳膊上拖到老头身边。
靠墙给他放好。
正准备开口之际,一直半眯着眼睛盯着他动作的老头,突然开口问道:“后生,刚才看你明明更中意那块木那。怎么临了还是选了这块莫西砂?”
骆八九的嘴角抽了抽。
老头这话在他听来,跟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喜欢能当饭吃?
自己还喜欢天上的七仙女呢。
够得着吗?
干脆不予理会老头这个问题,骆八九重新返回到电动三轮车前,将先前被他一块块抱下来的料子重又规整的一块块码放回去。
最后是那块木那。
没做出选择前,木那在骆八九眼中不过是一块寻常原石。
可一旦看好,又因外力不得不放弃的时候,就像被棒打鸳鸯的情人。
眼中满是浓重的不舍与不甘。
骆八九连吹带拍弄干净褶皱里落上的尘灰,将它最后放回车子上。
无意识的伸手晃了晃车身。
因为料子重量的加持,骆八九卯足劲的这一下,也没能让车子动摇几分。
“大爹,你以后出摊收摊的时候随手喊我一声。我住的离古龙午市不远。只要得空我就过去给你搭把手。”骆八九认真说道。
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同理心作祟,骆八九这会儿的话发自真心。
老头的视线从刚才开始,就一直在关注着骆八九的动作。
听到他这番话,眼种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精光。
“先别说的那么远。现如今我老头子就真有件事,需要你这后生帮我搭把手。”